命里相克,她却巴巴地上门去克了他——就是这般凑巧,他死了。
可是为何现在宋府又要翻案,莫非不怕他再相克?
张氏见她面色有异,安慰道:“你爹爹当时也是听说宋长平身子不好,怕你嫁过去吃苦,想留你在身边招婿,好继承家业。后来我得知宋大少爷确实身子不假,还庆幸了一阵子,幸好嫁的不是你。”
“可是昨日,宋老爷才当着王爷王妃的面儿,说我同宋大少爷指腹为婚……”云欢惨然地笑了一笑。她突然想到儿时她似乎见过一位威严的老太太。那时候,正是她被苏氏养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时候,反观向云锦,却是永远端庄贤淑,进退有数……
她不怨老太太选了向云锦,同是向家小姐,任谁都会选乖乖女向云锦。这选择,究竟是缘于命理之术,还是只是因为,那个对象,是刁蛮任性的向云欢而已?
可又是谁,将她养地这般刁蛮?
“怎么可能?宋老太太最信这些玄黄之术!”张氏不可思议地停了一停,脑子里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不由地喃喃道:“昨日你伯父似乎同我说过,昨儿他在丰年时,遇见宋老爷,两人喝了两盏酒,宋老爷随口问起了你的生辰八字……”
苏氏……
当年,你是否做了什么手脚?
云欢转身,便往向府跑。
从垂花拱门而入,经过抄手游廊,所有的下人们都看到多日不见的二小姐,一脸的杀气腾腾,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云欢一路小跑,直跑到王氏的蘅芜苑,她才缓了口气。推门而入,是蔓延而过的捆石龙,层层叠叠地爬过整个院落。
几日不曾到这,便连蘅芜苑都换了一番光景。可是云欢直到,曾经她的亲娘居住在这里,向恒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最爱来的地方,也是这儿。
云欢熟门熟路地推开向恒宁曾经的书房,里面统共就摆着些书。他是个商人,有些书放着也是为附庸风雅而已。
苏氏进向府后,能搬走的值钱东西都搬走了,剩下的,全是陈年的记忆。
云欢小心翼翼地打开向恒宁搁在博古架上的锦盒,入眼看到的,便是向恒宁同王氏的婚书,再往下,却是张陈年的庚帖……
为何当年宋老太太将她的庚帖送回来后,苏氏同宋老太太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她当时就在碧纱橱里睡觉,迷迷糊糊,全然听不懂他们说的。
当时,只知道那张红色柬帖似是同她有关,同她有关的东西,她都想藏在爹爹的盒子里,让娘看到。
一藏十几年,今日,她却想起来了。
可是打开的瞬间,她却是仄仄笑了——那上面分明写着她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及祖宗三代姓名,可那生辰八字却不是她的。云欢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旁人处心积虑改庚帖,是为了骗一门婚事,可苏氏,冒这般大的风险,只为了替向云锦夺她一门当初她以为的好亲事。
高门大户是女子良配,她满以为自己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日子越近,她却发现她这个未婚夫婿实则是个病秧子,所以想尽法子又让她去当了替罪羔羊?
从前,她从未想到这一层,要不是王妃提起这桩亲事,她永远不知道内里的真相。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云欢将那庚帖往怀里一收,将将转身,却见云锦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她的身后。
“听说二小姐一路杀气腾腾地冲到了蘅芜苑,不晓得的,还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怎么?在你大伯那住地不舒爽了,又想住回来了?”
“你连走个路都这般见不得光,非得走在旁人身后么?”云欢冷不丁吓了一跳,反口便讽。
“谁见不得光!”向云锦脸色微变,恨恨地看着云欢道:“就你见得光?身为向家人,只会趁着爹爹不在家中,联合旁人欺负母亲和舅舅,霸着丰年不放也就罢了,你还敢在外头勾三搭四。
向云锦一说到这个便气愤。娘亲分明说过,这个宋长平是个病秧子,如何都撑不过这几个月。前些日子宋府还巴巴地派了人来,隐约透露先早些成亲的念头。娘亲只道她年纪还小,都推脱了。
为了不嫁给这个病痨子,她还求着温玉良帮忙,若是到时候迫不得已,她只能绑着向云欢嫁进去。到时候木已成舟,向云欢便只能是宋家的人,与她再无关系。
前几日,她偶然在街上看到宋长平,他虽是瘦弱了些,可怎么看,都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如何是旁人口中不堪的病人?
她承认她有些后悔了,温玉良再好,若是比家世,却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宋府。心里生了芥蒂,她便有些躲着温玉良。
今儿,宋府却是又打发了人来,提了满满当当一院子的礼物,她满心以为,宋府又是来催这门亲事的,可是……那人为何会变成了向云欢?
“向云欢,你抢我夫婿,勾搭上宋府大少爷,你可称心如意了?”云锦说话间,便想用指头去掐云欢。
云欢却是抓住她的手,略略施礼,将她往后一推,骂道:“我抢你夫婿?向云锦,你自个儿问问你娘,这夫婿究竟是谁的!还有,别跟我说‘勾搭’这个词儿,要论勾搭的功夫,你若是论第一,谁还敢论第二?那日我在屋外,听着你和你的好玉郎唱的一曲‘活色春香’,只恨没当场抓住你!还有你那合欢的香囊,向云锦,你真当有人当了你的替罪羔羊,便没人知道你的事儿么?”
向云锦踉跄了两步,耳边听着云欢细数过往,脸上的温良贤淑早已换了狰狞面孔,这会她反倒不怕了,低了嗓子笑了两声,“向云欢,你说这些,有人会信么?”
“我这过往的泼辣小姐说的话,自然要大打折扣!”云欢淡淡一笑,回道:“可我若是传了出去,你觉得,你可还有脸面?”
“你传,你大胆传,看到时候损的是我的脸面,还是整个向府的脸面!若我没脸,你以为你还能嫁入宋府?”向云锦心肝儿颤了一颤,终是怒极将那桌面上,唯一的瓷瓶扫落在地。
“脸面?”在那瓷瓶落地的瞬间,云欢突然冲上前去,将向云锦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心底里横生的怒气让她生了无穷的力气,她就这么束缚着向云锦,一手抓起一块碎片,直直地抵在向云锦那张如玉的脸上。
“若不是念着你跟我是一个爹,若不是念着你还姓向,我恨不得将你这张脸全部毁了!你们母女两惯了见风使舵,见人家事好,便夺了我的夫婿。见他病了,赶忙弃之如敝屣。让温玉良诓我上当,成亲当日迷晕我上花轿,来个偷梁换柱。你打这样的算盘时,可曾想过我的脸面,我的性命!”
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在向云锦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灼热。已经呆傻的向云锦摸了一把脸,入眼的红色让她的腿都发软了,半晌,她哆哆嗦嗦地说了句:“向云欢,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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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父归
“是,我疯了。”云欢将那块染血的瓷片往向云锦身上一丢,咧开唇嘲讽一笑:“我只恨我疯得不够,才没能下手把你这张脸毁了。向云锦,你同你的好表哥别再打我的主意,否则,下一次,这刀口,落的可就是你的脖子上。”
向云欢大步流星出门去时,听到了身后向云锦失控的哭声。门口有个小丫鬟惊慌失措的站着,许是被她手上依旧流淌的血吓坏了,半晌,她才哆哆嗦嗦道:“二小姐,夫人请你去一趟正堂……”
云欢眸子一沉,恰好她也要去寻她这个好后母!再不管还在地上的向云锦,云欢直直往正堂走去。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全是掩不住的一脸喜气,云欢心下纳闷,路过花园时,倒是听到几个丫鬟在咬耳根子。
“虽说是个好人家,可是外头都说他是个短命的,嫁过去也未必好!”
“你晓得什么!宋府诶,好歹也是攀上了一门皇亲国戚。你都没瞧见今日那阵仗,一抬抬的东西,打开都能耀花我的眼睛!即便是当个寡妇,那也是有钱寡妇呀!”
“不就是嫁给钱了么?寡妇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几个丫鬟交头接耳,云欢心底里沉了一沉,没来由地一阵不祥之感,将将走近咳嗽了两声,那几个丫鬟像是吓了一跳,忙都行了礼,又都要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