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2 / 2)

烽烟尽处 酒徒 2521 字 13天前

虽然事先已经料到了可能是这样的答案,张约翰心里却多少有点失落。皱起眉头,嘴唇上下蠕嗫,“那,那你…….”

张松龄轻轻摇头,“我当时根本沒有想那么多,马上要亡国灭种了,谁还顾得上计较能当什么官儿。况且红胡子那人不错,我跟他很对脾气!”

自小受美式教育,习惯了以付出与收益的对比來衡量一件事的张约翰显然依旧无法理解祖父当年的选择,双眉之间皱得如同刀刻。张松龄见了,少不了又多补充一句,“比如你在美国,白人突然出台一项法令,说从即日起,华裔都是要成为奴隶,要么服从,要么去死。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拿枪起义,就像华盛顿他们做过的那样!”张约翰立刻跳了起來,大声回应。但很快,他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跑回中国來,反正两边的大城市现在已经差得不太多了。”

“华盛顿当年参加起义的时候,想过今后当总统么?”张松龄自动忽略了孙儿的后半句话,继续笑着反问。

“肯定沒有!”受过正统美国教育的张约翰,早已把对华盛顿等人的尊敬刻进了骨子里,想都不想,就直接回应。随即,他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祖父,很不甘心地补充,“可,可华盛顿他们,追求的是独立、民主和自由!”

“那你以为当年我们追求的是什么?”张松龄摇了摇头,笑容里充满了岁月留下的沧桑。

第二章 磨剑 (一 上)

“爷爷是理想主义者!”当祖孙俩的旅程即将结束的时候,张约翰终于得出结论。

张松龄笑了笑,既沒有承认,也沒有反驳。在内心世界里,他并不排斥“理想主义”这个词。虽然在二十世纪末的中国,这个词已经隐隐带上了贬义。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魏爷爷、老苟、廖文化,还有周珏、田胖子、陆明。尽管他们说着不同的话,做着不同的梦,但是,有一个理想却属于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那就是,让自己,自己身边的家人和朋友,还有自己的子孙后代,再也不受外族的奴役,再也不任人欺凌。

为了这个理想,田胖子、魏爷爷和老苟等人先后付出了生命。然而他张松龄却还活着,所以他张松龄就必须将这个理想继承下去,直到其最终实现那一天。这是他的义务,也是他这辈子的宿命。从孟小雨家的病床上醒來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在使命沒有达成之前,他根本沒资格去计较什么利害得失。

他躯壳里头装的灵魂早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他既是他自己,也是他们的全部。

所以在红胡子主动伸出手來,邀请他留下一起打鬼子时,他连犹豫都沒犹豫就接受了。根本沒问对方准备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每月能拿多少军饷。

对他來说,能站在第一线对付日寇,就已经足够了。是游击队还是正规军,沒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彭学文先前不多嘴告诉他一句,此刻孙连仲还在重庆托关系找门路,他心里头也许对老二十六路还存着一丝念想。现在既然老二十六路的重建基本上遥遥无期,就近找一支跟自己投缘的队伍加入,跟几个肝胆想照的朋友一道扛枪杀鬼子,几乎是理所当然。

这个决定,赢得了周围一片欢呼。当他的手从红胡子的手上撤回來之后,喇嘛沟游击队的幸存者们,甭管身上带沒带着伤,都挨个走上前,用当地人的礼节抱住他的肩膀,用力拍打他的后背,表示欢迎。

游击队员们都很单纯,他们通过郑小宝和赵天龙等人的口,早就将张松龄这几天为游击队所做的事情,了解了个清清楚楚。他们知道是谁为游击队赢得了击败各路马贼,彻底逆转战局的机会。他们将张松龄脸上的征尘和身上的血迹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感恩,而他们报答恩情的方式,就是从此拿张松龄当做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从此再也不去想他是不是国民党中校,与军统到底有沒有瓜葛。

所以当红胡子郑重宣布,游击队旗下将仿照骑兵中队的模式,再成立一个新的步兵中队,交给张松龄來带领时,从上到下,沒有任何人表示异议。大伙很期待眼前这位学识渊博,枪法精准的张中队长,能为游击队打造出一支与以往不同的劲旅來。而游击队在此次战斗中,基层干部折损过半,也的确需要一个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來承担重任。

只是张松龄本人,却被红胡子的决定给吓了一大跳。不待周围的欢呼声落下,就赶紧摆着手大声拒绝,“不行,不行。王队长,你这个决定太仓促了。我初來乍到,寸功未立,真的承担不起您的厚爱!”

“什么叫寸功未立啊?如果不是你,喇嘛沟游击队早就被小鬼子给挑了!” 红胡子一把将张松龄的手按下去,揽着他的肩膀大声补充,“况且你的第三中队目前只是个空架子,除了你这个中队长之外连一个兵都沒有!”

“啊!”张松龄微微一愣,不知道红胡子把一支本不存在的中队交到自己手里,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不光是你的第三中队,老子原來那两个中队,基本上也被残了。”趁着张松龄愣神的功夫,红胡子迅速敲砖钉脚,“今天带过來跟小鬼子拼命的弟兄里头,有一大半儿是跟别人借的。等他们一走,游击队立刻就得变成空架子。为了咱们大伙还能继续跟小鬼子斗下去,你这个第三中队,今后就是咱们喇嘛沟游击队的新兵教导总队。由你來做这个总教头,帮我把新兵训练这件事扛起來!咱们得想尽一切办法,迅速…..”

中队长的职位沒辞掉,转眼间又把新兵总教头的职位给扛在肩膀上了,让张松龄如何能不挠头?沒等红胡子把话说完,他就立即大声打断,“王队长,王队长,您听我说。我是去年六月份才入伍的学生兵,只接受了不到三个月的训练就上战场了。根本不懂得怎么指挥,对练兵之事了解得也非常肤浅。万一……”

“不准再推辞!”红胡子的胳膊紧了紧,将张松龄下半句话硬生生给勒回了肚子里,“再推辞就是不给我红胡子面子!那啥,你再不懂指挥,总带着人跟小鬼子正面交过手吧?!我这边呢,这次才是第一回开洋荤。不把新兵训练的事情交给你,我还能交给谁去?!交给你的话,即便短时间内练不出一支精锐來,至少你凭着以前经验,能告诉大伙跟小鬼子打仗时都应该注意点儿什么,能让弟兄们少牺牲几个。换了个外行上來,万一哪天咱们跟小鬼子的大部队遇上,还不得成了人家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