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嘱咐完,秦玉暖掀开帘子进去,看来沐清雨是屏退了所有丫鬟,里头除了她自己,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也没有点灯,而沐清雨应该是早就知道秦玉暖来了,可她依然孤零零地坐在床脚,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这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会以为这是西夏的一国郡主被人侵犯之后,内心苦楚无奈。
可秦玉暖却觉得,此事另有原因。
“郡主,是我。”秦玉暖靠近了些,坐在床边,看着只想讲自己藏起来的沐清雨,她第一次看到沐清雨这样无助的样子,过去,仿佛无论面对什么,沐清雨总是那样淡然,就连冷长熙和秦玉暖与她商定计划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因为当中的危险而退缩。
沐清雨慢慢抬起头:“青天怎么样了?”
诸葛青天跟在她身边少说也有三四年了,沐清雨一直对他很看重,而不能否认的是,沐清雨确实,在心里头对青天有一种超乎主仆之间的感情,就连王府那些扫死的粗使嬷嬷们私下都会说,若非这诸葛侍卫的身份实在太低,这郡主和诸葛侍卫倒是十分相配,男才女貌,十分登对,这席话,沐清雨并非不知道,只是,有些无法逾越的东西,真的只能靠忍耐。
“他没事,”秦玉暖摇摇头,“而且,现在重要的不是关心他有没有事?你呢?郡主,你有没有事?”
毕竟,外头都已经把两人之间原本无比纯洁的关系传成了一对狗男女的模样。
“我没事,”沐清雨嘴角泛出一丝苦笑,“我只是……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旁人,怕都是不会理解的了,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挣来的名声,却还是不敌这一场漏洞万千的计谋,我也是认了。”
“你可以和我说,”秦玉暖不由自主地抚了抚沐清雨的后背,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有秘密,“也许,我可以尝试着理解。”
沐清雨慢慢抬起头,眼神看着那黑漆漆的营帐,此时外头已经进入黑夜,太阳落山后的冰冷和黑暗像是一场没有事先预告的战争,挑战着人的每一根神经,这山间就是这样,夜里凉得极快,秦玉暖下意识地替发呆的沐清雨拢了拢床上的被褥。
“其实我和青天,第一次见的时候,才七岁。”
沐清雨悠悠开口,这一开口,便是印证了秦玉暖的猜测,沐清雨和诸葛青天之间,绝对是有故事的。
“那,是在东秦的一次宴席上,那时候,西夏和东秦的关系被就是晦暗不明,父王奉命前去东秦给东秦的皇帝贺寿,顺道,就带上了我,我小时候贪玩,一到了东秦皇宫的御花园就跑得没影了,就在那时候,遇到了他。”沐清雨说着说着,唇角就自然而然地扬起了一丝笑。
这是甜蜜的笑,也是略带苦涩的笑。
“诸葛副将,是东秦人?”秦玉暖有些惊讶,不过现在东秦已经亡国,东秦人这个称呼自然也是不存在了,可秦玉暖又突然想到,当初东秦和大齐胶着之际,正是冷长熙带援兵赶到,扭转战局,亲自攻到了东秦的京都,破城之日,就是东秦灭亡之时。
而若诸葛青天当真是东秦人,那还让冷长熙去安慰诸葛青天,定然是吃力不讨好。
“若是严格来算的话,他也不算东秦人,”沐清雨细细想到,“诸葛青天的母亲是东秦皇帝征战别的小国家的时候拐来的异国女子,那异国女子一直没有顺从过东秦的皇帝,自小给青天灌输的,也是我们不是东秦人,只不过,我遇到他的那一天,他还是一位名正言顺的东秦皇子,看得出来,纵然他的母亲对于东秦皇帝有十分明显的抵触,可是东秦皇帝还是对他的母亲宠爱之际,当时,在东秦皇宫,能穿着深紫色服饰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东秦的皇后和这位位分不过是个嫔的女人。”
“不过,高处不胜寒,越是处在高位,人越是危险,我遇到青天那一天,恰好,他母亲就在宴席上出事了,他母亲喝的酒被人下了毒,我看着他抱着他母亲的尸体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漠然地分析,谁是始作俑者,而且,竟然被他推理得一点不差,那时候,他不过也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当时我只是很佩服他,觉得他很坚强很厉害,之后,他带着他母亲的尸体独自一个人回去,我因为好奇,一路跟着他,却发现……。”
沐清雨说到这,喉咙突然一梗,虽然时隔多年,却仿佛历历在目:“却看到他一个人抱着他母亲的尸体靠在墙边大声哭号,若说之前我只是佩服他的冷静,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然后,我就爱上了他,七岁,我不懂爱是什么,可从如今回想来看,我一定是爱上了他。”
“那他呢?”秦玉暖轻柔地问了一句,“诸葛侍卫,可是知道郡主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