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在里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让阿妤似被钉在原处,久久动弹不得。
朱红色门前,阿妤红着眸子, 她没看任何人, 直接朝府内跑去。
她步子有些不稳, 整个着急地往里走,似踉踉跄跄。
阿妤知晓,若韩玉扬当初真的有妥善处理好娘亲的后事, 那么娘亲必定就是在……
阿妤越过长廊,跑过后院,半炷香的时间, 周琪等人慌乱地跟在她身后,阿妤第一次没顾及到周琪,她远远地看见那块匾牌。
彻晗苑。
她和娘亲整整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在曾经, 她几乎每日都会来的地方,在这里,她总能看见那个温柔的女子, 低低浅浅地喊她“阿妤”……
阿妤猝不及防地停下, 她红着眼, 泪珠子倏地落下。
望着那扇木门,明明只有一步之遥, 阿妤忽地有些不敢进去。
韩玉扬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见她停下, 也没有催促,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清隽的眉眼间敛尽了温柔。
除去那分颓废外, 只余下庆幸。
幸好, 这么多年,你依旧平安。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那女子问他:“当年,你为何不救她?”
这是一根刺,扎在阿妤心底,永远都拔不出来。
她永远都无法接受,她视若兄长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娘亲自刎在眼前。
明明、明明他也唤她一声娘亲,不是吗?
她和娘亲救下他。
他失去所有记忆,是娘亲赐给他姓名,是娘亲让他念书,是娘亲护着他,让他在这里有一片安身之所。
阿妤在这五年里,为他找过太多借口,却都说服不了自己。
韩玉扬身子僵硬了许久,最终只低声说:
“对不起。”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可他知晓,这些都挽回不了什么。
江家暗自扶持越王,江妤母女在江家插不上话,更遑论不被江父承认的养子韩玉扬?
圣旨下来时,不止是江妤父母,纵使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并非他不想救,而是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四个字——
位卑言轻。
阿妤背对韩玉扬,眼泪没控制掉下,她扯动唇角,说:
“韩大人有甚对不起本宫的呢?”
她怨他,并非是他不能救下娘亲,而是,他没去救。
他可懂?
只要那时,他站出来,哪怕是没用的一声打断,她也不会记怨这么多年。
她要的不过是,他别那么冷眼旁观。
仿若她和娘亲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就像她那位父亲一般。
那一日,她不再是江家的大小姐。
父亲弃她而去,娘亲不堪打击去世,而她视作兄长的人也选择冷眼旁观。
她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
阿妤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魔障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还有什么好问的?
她没再管身后的人,推开了木门,里面几乎没有改变。
她穿过桃林,踏进房间,哄得一下,阿妤觉得自己有些腿软。
周琪及时扶住了她。
入目所即的,是一张高长的案桌,上面摆放着一尊牌位,前面放着香炉,里面有还未燃完的香。
阿妤看见,牌位上清楚写着——母洛安冉之灵位。
退,阿妤退后了一步。
她擦掉眼泪,哽咽着问周琪:“我衣裳乱了吗?”
等周琪摇头后,她才尽量平稳着呼吸踏进去,其余人都守在外面,没进去打扰她。
阿妤跪在了牌位前,她动作轻柔点燃香,插进牌位前的香炉里。
阿妤怔怔地跪在那里,忽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逃避了数年,不敢面对的事实摆在她面前。
她娘亲死了,死在了五年前,而她连给其收尸都没能做到。
其实她有什么好怨韩玉扬的呢?
至少他做的,比她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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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木门被从里面推开,阿妤走出来。
周琪不放心地立刻去扶住她,不掩担忧:“主子……”
阿妤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平静地看向韩玉扬,垂眸低声说:“这么多年,麻烦您了。”
疏离又客气。
叫人浑身的力气无处可使,除了颓废外,再生不出他意。
韩玉扬只是看着她,没有动。
阿妤却是移开了视线,又如往日般,她淡淡地说:“本宫出来时间久了,该回行宫了。”
说罢,她转身就欲离开,却被人叫住: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韩玉扬低声说,说不出甚情绪,可能是不甘心,又或者只是心疼。
她当年尚未及笄,尚称得上是孩子,他不知她是如何走到今日这步的,但总归不会容易的。
他将这事说出来,只不过为了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抛弃她。
阿妤没回头,只说:“我不怪你了。”
她原谅他了,也放过自己了。
自此以后,她是钰修仪,他是韩侍郎,再无关系。
她只说了这句,就提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