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撂下那句话后, 就不再理会许美人,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她说:
“怪我身子不便, 未能帮许美人的忙, 既然许美人要做事甚多, 那我便不留许美人了。”
她朝琉珠递过去一个眼神,微笑:“琉珠,替我送送许美人。”
她一番话说得快, 连给许美人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等她转身离去时,许美人才被扶着站起身,印雅阁的宫人已经挡在她面前, 笑盈盈地朝她欠身:“许美人,请。”
许美人不是阿妤那般能厚着脸皮的人,被人几乎打着脸送客, 做不到毫无异样地继续留下,当下就拂袖而去。
她刚踏出殿门,就见几个宫人抱着炭火从长廊过来, 遇见她, 连忙俯身行礼。
许美人视线在他们怀里的炭火上顿了下, 呼吸都轻了些,她说:
“我记得, 前些日子中省殿刚发了各宫的份例。”
她那倬云楼的炭火不过堪堪够用罢了, 这印雅阁怎么还有添补?
许美人忽然想起印雅阁内点着的众多火盆, 倏然掐紧了手心, 后宫谁得宠, 谁不得宠, 单看这每月中省殿分出去的份例, 便可探知一二。
答话的是为首的小太监:“许美人误会了。”
听了这话,许美人尚未松口气,小宫人接着的一句,就直接让她整个懵在原处:
“这是皇上听说印雅阁炭火不够用,特意从御前划过钰美人的炭火。”
直到宫人抱着炭火越过她离开,许美人依旧立在原地,未回过神来。
她身后的落云小心翼翼地喊了句:“主子?”
她才倏然回神,时常挂在脸上的笑消失,袖子中手紧紧掐住。
皇上!你好生偏心!
她们同住一宫,皇上这般做,丝毫不顾及她,岂不是在帮钰美人在打她的脸?
若是封煜知道她的想法,必然会被气笑,他做事,何时需要照顾旁人的感受了?
至少的,他在做这个吩咐时,就未曾想起过许美人。
阿妤在内殿听到许美人离开的消息,倒不觉得意外,她有些头疼地扶额。
她那日去御前,原本是因为太后即将回宫,想要求个心安,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安分些。
哪知这许美人一来,就让她破了功。
御前炭火送来,小宫人隐隐透露半路遇见许美人的事,阿妤顿时眸子亮了,她乐呵呵地问:
“许美人怎般说?”
什么安分与不安分的?太后这不是还未回宫嘛。
再说了,就连皇上都说了太后不会不喜她,她何必将自己束缚得太厉害?
“许美人未说什么,就是……”那宫人仔细回想了下,才说:“就是站在那里,任由奴才们过来了。”
阿妤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
若是知晓御前炭火这时送来,她也不会急于一时就将许美人送走。
她赏了几个宫人,让他们离开后,才躺会软榻上。
这番一来,她是彻底没甚心思去想过往,眼下还有许多事等着她,阿妤抚着小腹,她疏忽不得。
这般想着,她问周琪:“消息确定了吗?太后何时抵达京城?”
“三日后辰时,圣上有旨,所有人皆要到正阳门迎接太后回宫。”她不记事,周琪自然要费些心神在上面,今儿个御前刚传出的旨意。
微顿,阿妤倏然冷笑一声:“皇上都说了,那日所有人都要过去迎接太后,那许美人今日跑这一趟是为何?”
所有人,自然包括了正在养病的皇后娘娘。
那许美人这番举动,是在向皇后投诚,还是另有图谋?
周琪也百思不得其解,顿了会儿,她才说出自己的猜想:
“许是……故意想要膈应下主子?”
阿妤下意识地反驳:“她会这般无聊?”
她刚说完,周琪便没忍住伸手抵唇泄了一分笑,阿妤微顿,美眸瞪圆轻睨她:“好啊你,竟在这儿等着笑话我呢!”
她前些日子,让周琪特意跑一趟中省殿,也不过只是故意膈应许美人。
她都做得,许美人也未必不会这般无聊。
阿妤装作没看见周琪的笑意,她找人唤来宋嬷嬷,仔细问:“嬷嬷,你在宫中的时间久,可知太后娘娘对甚颜色,或甚物有忌讳?”
宋嬷嬷顿时知她意,思忖后说:“主子放心,太后娘娘并没有甚特意忌讳的颜色。”
阿妤点头,朝周琪道:“那,太后回宫那日着尚衣局前些日子送来的胭脂色裙装,嬷嬷您觉得如何?”
那件裙装,做工细致,最重要的是颜色不会太张扬,也合规矩,总讨不得错处。
皇上将宋嬷嬷送过来,阿妤自然是物尽其用,能问她的,多半都会找她拿拿主意。
宋嬷嬷是皇上的人,除非皇上吩咐,否则她没有害她的理由,阿妤心底自有着分寸。
“主子挑得衣裳自是极好的,但到底是太后回宫,主子初次见太后娘娘,还是郑重些为好。”
阿妤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视线徐徐落在梳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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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回宫的前夜里,阿妤早早地上床歇息,隔日天还未亮,就被周琪轻轻唤醒。
不止是她,阿妤坐在梳妆台前时,仿若能听见整个后宫都忙碌的声音。
周琪拿过帛巾,热水浸过,为她净脸,让琉珠替她挽了个发髻,她未戴往日常爱的玉簪,而是挑选了支她有孕后,皇上特意赏的步摇。
她昨日睡得早,今日脸色尚好,粉唇不点而赤,再添上胭脂色的宫裙,琉珠蹲在地上,为她整理衣摆,她今日穿着双镶绒嵌珠的绣鞋,金色丝线,贵重无比。
阿妤对着铜镜四下看了看,宋嬷嬷也朝她点头,她才轻轻松一口气。
她手心有些糯湿,便是做了再多设想,待到今日时,她还是觉得紧张,光是收拾的这些功夫,她就问不下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