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就在这时,站在窗边的桓蝶衣忽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红玉一惊,赶紧掉头往外看,眼前的一幕也顿时令她目瞪口呆。

萧君默策马走出孟宅,身前横放着辩才,并持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楚离桑和孟怀让各乘一骑,紧随其后;米满仓和孟二郎共乘一骑,走在最后面。六人四骑就这样在土路上一步一步朝村子的东南方向走去。

桓蝶衣、红玉等人从村舍里冲了出来,纷纷拔刀出鞘,挡在了他们面前,而罗彪则带人从他们后面包抄了上来。萧君默勒住缰绳,和桓蝶衣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不过,桓蝶衣的第一反应是感到欣慰,因为看萧君默的样子,他身上的伤应已大体痊愈。

“蝶衣,把路让开。”萧君默平静地道。

对于萧君默的这个举动,桓蝶衣虽然惊诧,但内心更多的则是庆幸——因为萧君默挟持了辩才,就等于拿住了皇帝最想得到的《兰亭序》的秘密,也就等于给了她一个放行的借口。为了配合萧君默演好这出戏,桓蝶衣故意冷冷道:“我凭什么要给你让路?”

萧君默看着桓蝶衣的眼睛,知道她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遂暗自一笑。

“萧君默,识相的话就乖乖下马就擒!”裴三厉声道,“整个村子都被我们包围了,你们插翅难飞!”

“这位兄弟,新来的吧?”萧君默笑道,“知道我手上这个和尚有多重要吗?他是皇上费尽辛苦找了十几年的人,身上藏有事关社稷安危的天大机密。你们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一刀砍断他的脖子,大家来个鱼死网破!”

“你别唬我!这个和尚不是你冒死救的吗?你岂会杀他?”

“此一时彼一时。我当初冒死救他,是想套出他的机密;现在被迫杀他,是为了保我自己的命。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裴三闻言,顿时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看着桓蝶衣。

“不必看我。他说的话一点不假,那个和尚的确是圣上最想要的人,若有半点闪失,恐怕你我都吃罪不起。”桓蝶衣道。

“我喊三下,你们要是不让开,我立刻杀了他!”萧君默大声喊道,“一!”

裴三越发无所适从,只好央求桓蝶衣:“桓队正,咱玄甲卫不是有章程吗?一线行动人员向来有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现在你是头儿,赶紧拿个主意吧。”

桓蝶衣斜了他一眼:“怎么,刚才还拿裴将军来压我,这会儿就让我自个拿主意了?可我这人胆小,最怕别人动辄拿‘军法处置’什么的来威胁我,所以还是你拿主意吧,我听你指挥。”

红玉在一旁窃笑。

裴三大为窘迫,讪讪道:“那个……在下不是刚到玄甲卫没多久嘛,很多规矩都不懂,还请桓队正大人大量,别跟在下一般见识。”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去裴将军那儿打小报告,说我桓蝶衣自作主张、越权行事。”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二!”萧君默又是一声大喊。

裴三眼巴巴地看着桓蝶衣:“桓队正,求求您快下令吧!”

“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拿回主意吧。”桓蝶衣说着,环视身后众人一眼,“弟兄们听着,逃犯萧君默现挟持重要人质,我方不宜贸然攻击。为了保护人质安全,大伙向两边退开,给他们让路!”

众甲士面面相觑。

“都聋了吗?给老子让开!”裴三喊得声嘶力竭。众甲士连忙闪身让开了一条路,然后眼睁睁看着六人四骑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

“弟兄们,谢了!”萧君默对着桓蝶衣粲然一笑。

桓蝶衣白了他一眼。

罗彪带人从后面赶了上来,跟红玉交换了一下眼色。罗彪暗暗竖了下大拇指,红玉俏皮地眨了眨眼。

两拨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祠堂附近。只要从祠堂再往南边走半里路,便可离开夹峪沟,径直驰上宽敞的驿道。萧君默双腿一夹马肚,马快步跑了起来。此时玄甲卫也有人牵来了马匹,桓蝶衣、红玉、罗彪等人跃上马背,然后拍马在后面紧跟——与其说他们是在紧追逃犯,不如说是在护送萧君默等人离开。

“法师,忍着点,咱们马上就能逃出生天了。”

当坐骑行至祠堂门口的麦场时,萧君默忍不住对辩才道。

“萧郎果然足智多谋!”辩才笑道,“也不枉玄甲卫对你的一番栽培。”

“法师谬赞了,我这纯属被逼无奈……”萧君默刚说到一半,脸色立刻变了,因为又有一大拨人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者赫然正是裴廷龙。

“萧兄,别来无恙啊!”裴廷龙高声道。

“裴将军大驾光临,萧某深感荣幸!”萧君默勒马停住,“看将军这架势,今天是不想让我走了?”

“是啊,多日不见,想请你和辩才法师回京叙叙旧。”裴廷龙露出一脸阴鸷的笑容。

“倘若萧某不愿奉陪呢?”

此刻,萧君默并不知道,在祠堂屋脊两端翘起的飞檐背后,各埋伏着一名弓箭手。两支箭已经搭在弦上,拉了满弓,正一左一右对准了他。

“萧兄若不肯赏脸,那我只能用强了。”裴廷龙暗暗瞄了一眼祠堂屋顶,知道两名弓手已准备就绪,只待他给出信号,便可将萧君默射落马下。

“将军就不怕我杀了辩才?”

“不怕。”

“为何?”

“因为你可能会死在辩才前面。”

萧君默不禁一笑:“将军凭什么这么自信?”

“萧兄还不了解我吗?我裴廷龙向来自信,而且从不落空。我最后再劝你一次,把刀放下,随我回京面圣,说不定我可以跟圣上求求情,赐你一个全尸。”

萧君默知道,裴廷龙说他的自信从不落空其实并没有吹牛。他能够年纪轻轻便做到从三品的高官,首先固然得益于其姨父长孙无忌的熏天权势,其次他个人的能力也不可小觑。在长安不计其数的权贵子弟中,裴廷龙的脑子和心计绝对属于凤毛麟角,就算不靠家世背景,他也完全能够凭自己的本事上位。仅此一点,萧君默便不得不佩服他。而这样的一个人,绝对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此刻他既然表现得如此自信,背后肯定已经留了一手。思虑及此,萧君默立刻用眼角的余光开始扫视周边环境,搜寻潜在的威胁。

裴廷龙注视着萧君默,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了。对付萧君默这种绝顶聪明之人,多余的炫耀显然是不明智的,只会给对手制造逃生的机会。

心念电转之间,裴廷龙的右手迅速一劈。屋脊上的弓箭手看到指令,双箭几乎同时射出。而就在同一瞬间,萧君默也发现了来自祠堂屋顶的危险,情急之下,只能猛然拽起缰绳。坐骑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成了临时挡箭牌。两支利箭呼啸而至,分别射入了马匹的前胸和脖子。

坐骑哀鸣着倒下,萧君默和辩才双双从马背上摔落,后面的楚离桑等人发出一片惊呼。裴廷龙抓住时机,大喊一声“上”,身后的数十名玄甲卫立刻蜂拥而上。裴三听到命令,也即刻带人冲了上去。桓蝶衣和罗彪交换了一下眼色,无奈之下也只能加入战团。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