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一边穿外套,一边对朗赞说:“我去去就来。”
他是仇人的儿子,她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人纠缠那么久的时间,也是时候做一个了结。
反正谅他也干不出什么破事,朗赞扯着她到怀里亲了亲,这才肯放人。
阮薇在廊前,对那人很是直接地:“这里不欢迎你,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进屋,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儿吧。”
卓伦硕虽然难免失望,却也知道这已经是她客气的做法,他在屋外燃了支烟,像是尽量把时间拖得久一点。
他曾与朗赞都是在娱乐圈巅峰立足多年的男人,如今随着父亲锒铛入狱,他也地位不保,现在要不是还靠着一些卖他们家人情的老人撑着卓家,估计下场会更惨烈。
那一刻,阳光照在走廊上这身穿白色衬衣与黑色毛线衫的男人身上,他向来冷峻孤傲的面容与身影多添了几分柔软的暖意,简直就像是属于她的错觉。
朗赞还依然处在顶点,而他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与之企及,无法抵达那样的高度,卓伦硕想起最初他与阮薇见面的那晚,他在她嘴角轻轻的那一个吻,转眼已成了绝唱。
“我父亲入狱,你应该如愿以偿了。”
他的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感情,阮薇有些涣散的目光总算重新聚焦。
“你怎么知道我了解真相了?”
“原本这趟来见你,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但在看到你的目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不用多费唇舌了。”
那种恨之入骨的视线,哪还需要多加言语来描述,虽然,卓伦硕一下子没猜到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但多半是通过朗赞的调查吧。
阮薇双手插在口袋,声音压得极低,还是有些压制不住的心寒:“我也就是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人对无冤无仇的一对夫妻下如此狠手,他究竟是我们的同类,还是畜生?”
她几乎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语来羞辱卓老板,因为这是她仅有的手段,仅仅可以用之来发泄那深彻入骨的丧亲之痛。
“我只能但愿你没有遗传到这样的‘天性’。”
“阮薇,你现在是不是一见到我,就感到愤怒?”
“不。”阮薇微微闭了闭眼,才道:“见到你,我的心就会变成一堆燃烧过后的灰烬,没有愤怒。”
卓伦硕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平静,“是么。”
他熄灭了烟。
“我不知道你们还做了多少畜生不如的事,还有多少禽兽不如的勾当,但我总算可以相信,做坏事是有报应的。”
他苍白的脸色浮现微许笑容:“我只是感到很可惜,但同时也为你庆幸,或许……当初结下梁子是桩好事,因为,我已经不想看到你那么伤心,我不再是那样的人。”
卓伦硕早已明白过来,他改变对阮薇想法的时候,也正是他彻底失去一切希望的时刻。
“是啊,因为这世界最爱我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你又能拿什么还我?”
面对伶牙俐齿的阮薇,他竟然觉得那份属于她的美好,仍然在一点一滴地渗透着内心。
为什么这样好的人,却一直只能与他背道而驰。
素来高傲孤僻的男人,难得至极地呆了半晌,才淡淡地问:“朗赞,他对你好吗?”
“卓总,你有没有真正相信过一个人?他让你能够充满信心地说,他是我的爱人,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对方。”阮薇非常清晰地对他表态,“只有朗赞,可以让我拥有这样的信任。”
且只有朗赞与她在一起,让她永无孤单。
卓伦硕感觉到嫉妒就像一股毒汁,早已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腐蚀他早已腐朽的心脏,那样痛不欲生的恍惚,让他的心都跟着慢慢老去。
他只有离开她的世界,一个人朝着另一个彼端,孤单至死地走下去。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这么悲悯?”
阮薇一愣,收起她无意识流露的目光,这样的举止让卓伦硕忽然又笑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靠近她,随着男人深深吸一口气,嘴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朵,然而,阮薇不知这一刻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大概是他那深深的呼吸中传达的情愫,让她起了恻隐之心。
卓伦硕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躲开,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几下,虔诚地犹如膜拜。
“保重,阮小姐。”
阮薇看着卓伦硕说完这句话,缓缓退后几步就离开了,然而他的身影,仿佛留有一种刻骨的遗憾,那些难过、内疚、惋惜,混合成一股情思,分外郑重。
男人的指尖仿佛还留有她光滑又弹性的触感,但他知道,这是一份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温柔。
而属于他的台词,早就已经所剩无几。
至于朗赞,他从玻璃那边将这俩人的互动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既然能懂卓伦硕的心思,也没必要再去多说什么。
阮薇在与朗赞一同离开瑞士的时候,阮世聪特意拉着朗赞,语重心长地嘱咐他:“照顾我的乖宝贝。”
这么大的人了,还被爷爷唤作“宝贝”,阮薇心里一时有股说不出的复杂心绪,忽然就红了眼眶。
“我会的,爷爷。”
阮薇的手很快就被朗赞用力地攥紧,他无声地安慰着她,并在对方的微笑中,加重了牵手的力道。
她想起那天他在山上穿着厚厚大衣的模样,而雪山上的光芒微微点点在他的眼角眉梢,在那冷峻的风中,洋溢开一片最嶙峋却也最暖心的温柔。
男人脸上的笑意早已在阮薇心头融化开去,淌过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
哪怕你我走过无数的山和水,看惯周而复始的星和月,我幸福的起点,始终都在初次遇到你的时候。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那个你啊。
***
阮薇在飞往加拿大的剧组前,第一时间用了验孕纸,测出的结果却让她有些说不出话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