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秦落不由寒从心起,权力真的可以改变人心吗?
秦落闭上眼睛,羽睫轻颤,问皇帝:“那我阿爹呢?”
皇帝只说:“朕有愧于他。”
秦落睁开眼睛,说:“有陛下这句话,阿爹在天有灵,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皇帝淡淡笑开。
外面打的不可开交,未央殿内倒是难得的一片祥和。
半日之后,皇帝在弥留之际,颤着手,从枕下摸出一块铜铸虎形符递到秦落手中,唇一张一合,想要努力的去说些什么。
秦落紧握着皇帝的手,俯身靠近,看着皇帝,问他:“陛下想说什么?臣在这里。”
皇帝断断续续的在她耳边说:“天命由你。”
迷迷糊糊中,皇帝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柏如是正款款朝他走来,一如那年,竹林初遇。
他抬着手,含着泪,唤了句:“湜儿……”后,眼一闭,便没了气息。
秦落不由红了眼眶,哽咽着声音,唤道:“陛下……”
这个让她偏执地恨了两世的人,就这么去了,就这么无牵挂的去了。
秦落觉得,她本该高兴的,可是,这一刻,为什么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疼?
此时此刻,秦落再也顾不得悲伤,抬手抹了脸上的泪,从榻前站起来,细细替皇帝整理了遗容,然后转身出了未央殿。
站在未央殿外的阿七和阿一他们看到秦落出来,连忙唤道:“姑娘。”
“军师。”
秦落将未央殿的殿门给合上了,回身道:“宫中左右可都看押起来了?”为了减少没必要的伤亡,将宫中左右暂时看押起来,也是迫不得已。
阿七回道:“姑娘放心,都已经派人看押起来了。”
秦落颔首,问道:“建安王殿下到哪了?”
阿九回道:“军师,殿下已在建业城五里外了。”
不久,有神策军来报:“秦侍中,东亭王联合襄阳王,已从玄武门攻到了宣政殿,直朝未央宫的方向来了。”
秦落冷冷漠视着前方的屋宇连绵处,道:“让淮阴王在四大门拖住咸平王和汝阳王的兵力,等建安王殿下回来就好。”然后,秦落对埋伏在未央宫各处的神策军道:“神策军听令,迎战东亭王。”
“是。”
秦落慢慢地打开了未央宫的门,身穿甲胄的东亭王独孤烁和襄阳王独孤宁早已带兵等在未央宫外。
看到秦落出来,东亭王独孤烁眸子一亮,上前,决定先礼后兵,于是假意客套奉承道:“秦侍中,不知父皇临终前可曾有留下遗诏?”
秦落笑了笑,道:“为何东亭王殿下就笃定陛下已经升遐了?不知东亭王殿下有何企图?”
“秦侍中对父皇殡天之事秘而不宣,本王倒是想问问秦侍中,是何企图?弑君?还是造反?”东亭王独孤烁在秦落面前停下脚步,俯身,在秦落耳边恶狠狠的道:“秦落,本王唤你一声秦侍中,那是看得起你,别给本王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家贵女吗?”
秦落颔首,淡淡一笑,并未在意独东亭王孤烁来自身高上的压迫感,只冷声在东亭王独孤烁耳边道:“东亭王殿下看到臣,好像并不惊讶,想必是秦瑄告诉东亭王殿下什么了吧,但、东亭王殿下,就算你把秦瑄藏到天涯海角,我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
东亭王独孤烁慢慢对上秦落的眸子,咬牙切齿的道:“你有能耐,尽可以试试看。”
秦落失笑:“那就请东亭王殿下拭目以待”,后退了几步,与东亭王独孤烁拉开距离,颔首,看着东亭王独孤烁,道:“东亭王殿下说笑了,造反的不该是东亭王殿下您吗?弑君的罪名,秦落可担待不起,东亭王殿下还是高看秦落了。”
东亭王独孤烁从秦落的笑里,硬生生的看出了一种不屑与他逞口舌之快,看的他心里那是直冒火,抬手,握着剑柄,恨不得在这一刻,就将秦落给碎尸万段了。
独孤烁倏地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抬手就指着秦落的鼻子,骂道:“秦落,你有种就把传世虎符给本王交出来!”
秦落微微偏头,错开独孤烁指着自己鼻子的手,看着独孤烁,扬唇一笑,故意挑衅道:“传世虎符就在未央殿那块‘上善若水’匾额之后,东亭王殿下敢去拿吗?”
独孤叡心中疑窦一起,狠狠盯着秦落,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秦落忽然做了个意外之举——她屈膝在东亭王独孤烁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个头,然后站起来,道:“臣、兵不血刃的帮东亭王殿下拿下了未央宫,遵大行先帝遗诏,在此恭迎东亭王殿下入主未央殿。”
东亭王独孤烁闻言,不由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敢置信问道:“这是真的?”
秦落此女向来诡计多端,此时向他投诚,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诈,可面对皇位的诱/惑,他又不得不有所心动,没想到他争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轻易得到了,这令他多少觉得有些不真实。
秦落微微一笑:“自然。”说着,侧过身,抬手,作了个迎独孤烁入主未央宫的动作。
襄阳王独孤宁上前,一把握住独孤烁的胳膊,悄声在独孤烁耳边道:“三哥,小心有诈。”
东亭王独孤烁冷哼一声,有些不悦道:“怕她作甚!谅她也不敢将本王如何。”
襄阳王独孤宁见自家三哥如此笃定,便下定决心,跟东亭王独孤烁道:“那好,我与三哥一起进未央宫一探究竟。”
东亭王独孤烁颔首,抬步走到秦落身边,对秦落道:“秦落,你是个识时务的。”说完,错身而过,眼神里闪过一片狠戾,等传世虎符到手,老九和这个秦落是万万留不得了。
秦落闻言,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等东亭王和襄阳王带人全都进了未央宫,这才不急不缓的转过身,闲庭信步的负手走进了未央宫。
随着未央宫的宫门缓缓的关上,已动杀心的东亭王独孤烁抬手握住了腰侧的剑柄,准备命令自己的府兵将秦落和襄阳王以及襄阳王带来的人就地格杀。
与此同时,秦落看着背对自己、隔着一段距离而站的东亭王独孤烁,从容不迫地抬手,得到秦落指令的神策军,已经慢慢地将未央宫前后固若金汤的围了起来。
待东亭王和襄阳王反应过来中计时,埋伏在未央宫各处的神策军已将他们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