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他这话一出口,在场诸人均把目光投到秦珩身上。
秦珩面上有些不耐:“你胡说什么?你认错人了!”
“殿下,山姜怎么会认错?山姜从小伺候殿下,殿下的相貌身形,一举一动,山姜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认错!今日殿下站在这里,跟素日一模一样。世人都知道殿下是男子,可山姜从小伺候殿下,早知道殿下其实是六公主。”山姜哭着抬起头,“殿下耳后的痣,虽然消了,可是仍有一点痕迹。殿下右手小指上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疤痕,是殿下小时候跟着师父学武时留下的,殿下怎么能忘了?!”
他说的这样仔细,在场诸人看秦珩的目光就有些怪异了。但是谁也没胆子,上前查看一下皇后娘娘小指上是不是真有疤痕,耳后是不是真有痕迹。可是,有的人已经有两三分相信了。
那山姜,似乎是齐王生前的近身太监,最是老实。不过六公主吗?
听到六公主,明华公主等人不由暗抽一口冷气。在她的记忆中,六公主三岁可就死了。她心念急转,忽然想到皇后孟氏的乳名是孟瑶,六公主叫什么?好像也是叫瑶瑶?
同样的年岁,同样的相貌,同样的乳名……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么一想,她不觉信了五六分。再看向皇帝与皇后时,神色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若皇后孟氏,真如传言所说,是六公主。那么那个传言后面所讲的。皇帝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弑父杀兄,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想到自己父母兄弟,明华长公主心中一痛,她深吸一口气,方勉强站稳。
秦珩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是武安侯的女儿,又怎会是皇上的妹妹?可见你真是糊涂了。”
她不提武安侯还好,她一提武安侯,就有一个声音说道:“皇后娘娘真是武安侯的女儿吗?奇怪了,去年年前那会儿,皇后娘娘不是还姓柳吗?怎么过了年,就成了武安侯的女儿?武安侯哪来的女儿?”
说这话的是个眉眼俏丽的宫女,却不知是哪一宫的。
去年年末今年年初,皇上在后宫里藏了一个美人儿,这说法确实有不少人听说过。难道藏着的那个美人儿,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果真不是武安侯府的千金?也是啊,武安侯孟越,忽然冒出一个女儿,还同死去的齐王长的一模一样,的确让人生疑。——这事情也太巧了一些。
秦珩看了皇兄一眼,心里敞亮,却没有说话。
秦珣亦保持着静默。
永安伯惊道:“竟有此事?难道说,外边的流言竟然是真的?齐王殿下其实是六公主?皇上和皇后是兄妹?怪不得上天会降地震来惩罚。”他沉吟了一番,续道:“臣听闻京城地震时,正是皇后娘娘有孕之际……”
他这话一出,在场诸人俱是心神一震。
永安伯花白的胡子不住地抖动,脸上热泪滚滚。他噗通跪在地上,惊呼:“先帝,老臣对不住你,没能拦住这样的丑事,让朝廷蒙羞了!”
他这么一哭,也有人跟着咿咿呀呀哭了起来。
若传言属实,那朝廷怎能有这样的皇帝?这种丑事,根本就不该发生在皇室。
弘启寺的大师长叹一声,高声宣了一声佛号:“施主不必……”
他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太皇太后一脸探询地看着秦珩:“皇后,你真是六公主?”
“当然不是。”不等秦珩回答,秦珣就应道。他环视四周,目光发冷,“因为些许传言,就往朕和皇后身上泼脏水?朕的四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昔日河东大旱,他前去河东赈灾,阴差阳错,殒命荆棘崖,是先太子秦璋亲自为他入殓,先皇亲封他为齐王,就葬在皇陵。而朕的皇后,是武安侯的独生爱女,她跟朕大婚,那是在祖宗面前合过八字的。就因为他们相貌有点相像,就说朕兄妹乱伦?”
秦珣摇了摇头,又道:“外面的传言,那些愚夫愚妇相信罢了。连太皇太后和永安伯也相信吗?”他顿了一顿,又道:“自然,这也不能怪永安伯相信。毕竟最初这传言,就是永安伯传出去的。”
他这话说出口,在场诸人俱是一惊。
永安伯更是一愣,他的证据还没来得及拿出手,就听皇上续道:“来人!带上来!”
第110章 证据
话音刚落,就见段峰押着一个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他冲秦珣等人施了一礼之后, 用腿不轻不重顶了那男子的腿弯儿, 使其跪在了地上。
那男子刚抬起头,露出一张和山姜容貌有些相似的脸, 山姜的脸色蓦地一变。
“哥,哥,哥……”那男子也看见了山姜, 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哭叫着要往山姜面前去, 却被人按住了。
山姜的脸瞬间苍白。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唯一的弟弟:姜水。
“哥, 他们说话不算话,十万两你都帮我还了,他们还要杀我!”姜水满脸泪痕。
他这话说完, 在场不少人都抽了一口冷气。宫里的小太监, 能一下子拿出十万两?
段峰开口道:“诸位大人, 这个人名叫姜水,是这位山姜公公的亲弟弟。好赌, 前不久欠了别人整整十万两。被逼到以命抵债了。可是突然一夜之间, 他欠下的债竟然全都还上了。当然,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据他所说, 他有个哥哥在宫里当差,是他这位哥哥帮他还上的。是吧?山姜公公?在下有些好奇,山姜公公在宫里当差, 每月有例银,有时也有主子打赏。只是能一下子拿出十万两来,可是真不容易……”
山姜脸上毫无血色,身体也隐隐发颤,他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九月二十二时,山姜公公还在向同屋的李公公借银子,李公公把自己的积蓄二十三两借给了他。可这和十万两白银还差的很远。在下想问问山姜公公,十万两白银是如何在短短数日内凑出来的?”段峰故意道,“莫非是偷窃,是私自拿了宫中的宝物到外边换钱?”
“没有!”山姜下意识反驳,“没有,没有……没有动过宫里的东西。是,是我找人借的……”他一向胆小,此刻不由地冷汗涔涔。
“问谁借的?永安伯吧?”段峰冷笑一声,他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来,呈给了秦珣,恭敬道,“臣不辱使命。”
离秦珣近的几人隐约看出那是一本账簿。秦珣早知是什么,却仍是翻了翻,盯着那笔十万两的支出瞧了好一会儿,才冲宫人使个眼色。
宫人会意,捧着账簿,给其他人细看。
明华公主只瞧了一眼,就愣住了,她再翻看了一下。账簿上详细记录了与各府的种种往来收支。她的生辰就在九月,这账簿上尚有给她公主府送的礼单,与她记忆中并无差别。知道这些礼物的,只有永安伯府与公主府。若造假,不可能连这个都能造出来。
看到这里,对这份账单的真实性,她已经信了五六分。她再看向山姜等人时,就有些别扭了。
只是不知道永安伯府的账簿,皇帝的人是怎么拿到手的。
她沉声问永安伯:“敢问永安伯,这账簿可是真的?”
——她确实不大相信秦珣,也认为父皇母后等人的死很有蹊跷。然而跟永安伯比起来,秦珣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像是自己人。她这时回过神来,山姜的出现、永安伯突然的激动,都看似不大正常。永安伯方才的话,分明是想坐实外面不利于秦珣的传言,好将其从皇位上拉下来。那拉下来之后呢?推谁上去?皇叔睿王么?
她几乎都要忘了,永安伯可是坚定的睿王党。而方才永安伯一口咬定乱伦时,喊的可是“先帝,老臣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