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借我鲜衣怒马 姜以纾 2087 字 22小时前

北夏没想接,可他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最终还是伸出手来。

玄陈倏然出现,一把握住北夏的手,拿过来那人的相机,“相机我买了,照片我给她洗。”

那人终于流露出一丝惊诧。

机场围观的人惊声尖叫,还搀着心碎的声音。

跟前男友们在一起时,北夏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说,可她仍然能做到好整以暇——早磨练出来了。

玄陈牵起北夏的手,“对不起,我心眼很小。”

那人尴尬的笑两下,把相机拿过来,删掉北夏那张照片,扬起,“删掉了。”

玄陈礼貌疏离,“感谢。”

北夏恍然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最擅用的疏离,从什么时候起,出现的少了?

玄陈把北夏手放在心口,另一只手揽住她肩膀,往外走。

画家们住酒店,北夏住玄陈家。

玄陈家在哥本哈根港,一排旧公寓,站在楼上,透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圆塔,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整片罩下来,穿过蕾丝窗帘,最终光点星罗棋布在身上。

她在他的画室和卧室来回走,偶尔躺在他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细细窄窄的横梁,是八十年代的设计,墙面被海雾侵蚀多年,在房间久待,身上会染上青鱼的味道。

墙上挂着玄陈的画,可以看出是他在风格定型之前的作品,虽然找不到他想要表达的情绪,但画技依然是卓绝的,技巧和颜色被他运用自如,就好像在昭告天下,这个男人,为美术而生,他不是艺术家,那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人敢自称艺术家了。

北夏在这里看到太多玄陈的作品,惜才如她,一幅一幅兴致颇高的欣赏,都忘了吃饭。

他画的海最多,湖也多,或者说,他画的水最多,北夏想,他一定是很喜欢了吧?

他的颜料和画纸都是最便宜的,便宜到北夏都说不出品牌。房间里,除了画画相关的东西放的不多,一双旧皮鞋,翘了舌头,还有一束新鲜的花,这叫她蛮惊讶。

看得出来,玄陈在这里过的是并不富足的生活。是以他到现在,还习惯于节俭,能不浪费,绝不浪费。北夏呼口气,玄陈过去那些年,是很辛苦的吧?她倏然心脏一疼。

玄陈第二次上来叫她吃饭,北夏还不想下去,最后是被玄陈抗下楼的。

小小的餐桌上还有一个女人,她温柔的模样让北夏想到楼上那束新鲜的花。

好像没什么悬念了。

玄陈给北夏切了面包,把牛肉端给她,本来刀放桌上,看一眼北夏吃人的眼神,又收了起来,勾了下唇角,提醒她先吃饭,然后再瞪人家。

北夏不认,“你不要曲解我的眼神,我是在好奇,这位姐姐是谁。”

玄陈把汤端给她,“她比你小。”

北夏倒也不介意改口,“那这位妹妹,是谁呢?”

玄陈替她答,“她叫艾娜,聋哑人,你说话她听不见,而即使知道你说什么,也没法回答。”

北夏眉心耸动,抿抿唇,“对不起。”

玄陈又把酱料递给她,说:“在这里,我是她的丈夫。”

北夏的刀子划过搪瓷盘子,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玄陈不疾不徐,“我可以解释。”

北夏问他,“这就是你瞒着的我那件事?”

玄陈没接茬,说他的事,“她本来是兄弟制船厂的员工,虽然聋哑,但不妨碍她很勤快,厂里上下都很喜欢她。她原来的丈夫是个水手,动辄对她拳打脚踢,在她怀孕以后,也没有停止伤害她,致使她几次怀孕,都因为被家暴流产。后来水手出海,遭遇海啸,再没回来哥本哈根。她被港口的男人轮-奸了将近一年。”

说完,他停顿一下,继续,“事情是兄弟制船厂厂长跟我说的,当时我正给他画肖像。”

北夏把刀叉放下,陷入缄默。

玄陈继续,“他希望我可以带她回家,对外称我们是夫妻。”

北夏眼睑垂下,不知道想什么。

玄陈眉目平和,喝了一口汤,又说:“我并没有应,他非要跟我打赌,说如果艾娜同意跟我走,我就接受她,我当时并不以为艾娜愿意跟我走,所以应了,谁知道她见到我,就叫老公。”

北夏咬咬嘴唇,真相真他妈残忍。

玄陈捕捉到她的异样,没停,“后来我才知道,艾娜精神错乱了,只有我每次去厂里画画时,她才安静下来,是以厂长才来请求我。我当时只有十六岁,全部重心都在画画上,可那是一条人命,如果我不帮她,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北夏有点不想听下去了,可玄陈却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强塞进她脑袋里。

“我对外接受她以后,确实没人再伤害她了。画家在这里地位很高,很受爱戴,艾娜跟着我,再也没有受到过来自那些男人的伤害,她四周渐渐没了虎视眈眈的眼神。”玄陈说。

北夏心里涌起一股心疼,感觉人一下子空了。

历衍诚跟顾之昕那茬,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似是被什么在身上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苦和辣全都倒进去,搅和在一起,她又不能喊停,对那样一个可怜的人,她要怎么喊停?

她虽不是个圣母,却也不是个人性泯灭的人。

玄陈去牵北夏的手,攥紧,说:“她现在病情稳定了,早在上个月,我就给她寻好了去处,计划中,你不会见到她,但我还是觉得,我要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以及她在这里的遭遇。”

北夏适才抬起头来,眼里全是漠然,而玄陈却依然读到一丝悲情,“你不如骗我。”

人在无法接受的事情面前,都显得格外怯懦,可又不愿意被欺骗。在这样矛盾的心情里,接受和拒绝都变得奢侈,因为哪一头都有道理,要妥协于哪一头,都变得那样艰难。

北夏还记得当时玄陈跟她说,他所隐瞒之事,无关紧要,她一直信,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玄陈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北夏的掌心,跟她说:“如果我真的骗了你,你又能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