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毛骨悚然地看着她,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当年的真相会会如此残酷,如此恶心。
他一直以为,他不欠林家别墅里的任何一个人,但现在傅晓丽却告诉他,陆婉卿母子多年前曾是可怜的受害者,林枫寻本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他和傅晓丽毁了他一生。
犹如天地倒置,傅嘉的世界崩塌了。
“嘉嘉,你还好吧?”傅晓丽关切地问,“妈妈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用害怕,以后有人会保护我们的。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是你叔叔告诉我的,把我救出来的也是你叔叔。”
叔叔……?
傅嘉的胃里翻腾,浑身冒冷汗,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
他已经不想再从傅晓丽这里听到更多事情了。
他想逃走。
“你爸爸有个弟弟,他叫林恒,你还记得他吗?这些年他也来找过你,想把你从陆婉卿手里带出来,但你爸爸不肯。”傅晓丽脸上泛起了红晕,情绪莫名地亢奋,“你爸爸不要你,心里只有陆婉卿,公司也拱手让给她,但你叔叔一直不赞成你爸爸的做法。他告诉我,你爸爸不要你没关系,他这个做叔叔的要你,他要把你接回林家,从陆婉卿手里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傅晓丽眼里满是赤裸裸的贪欲。
傅嘉想逃走。
他是傅晓丽的儿子,他懂得她的偏执。他也和她一样,想要什么就日思夜想,窥伺着,纠缠着,在得手前绝不放弃。
打她也好,骂她也好,只要她还剩一口气,就会用枯瘦的手抓住目标的脚踝,死死将他拖进她的领地。
第49章
傅嘉咬了咬牙,说:“我没有叔叔,也对林家没兴趣。如果你只是为了这种事来找我,我们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因为腿软而扶了扶桌子,发抖的手打翻了热咖啡,深色的水迹肆意地溅在他浅色的校服上。
傅晓丽笑了笑,伸手想帮他擦拭:“你看你,真是个孩子。”
傅嘉打开了她的手。
傅晓丽没有生气,还是笑眯眯的,似乎很享受看到傅嘉狼狈失措的样子。
“妈妈明天会再来学校找你的,嘉嘉。”她说,“后天也会,大后天也会。”
傅嘉逃离了咖啡厅。
他不停地跑,像是被什么追赶一样,拼尽全力向前跑,哪怕被台阶狠狠绊倒在地,也马上站起来继续跑。天已经黑了,六中已经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但他没有跑向学校,也没有回到六中家属区的那个家。
他跑出一身汗,脸色惨白。校服上有大片咖啡的深色印记,还有摔倒在地时沾上的灰尘。路人们用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还对着他指指点点。
傅嘉以前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现在却觉得如芒在背,惴惴不安。
跑着跑着,他终于到了一个没有行人的小路,这才敢停在路边,虚脱地靠着路灯蹲下来。
为什么?
傅嘉不甘地想。为什么傅晓丽会突然来找他?为什么分离了十年,她还能找到他?
是因为林恒吗?如果是,那和林家、陆家有没有关系?和陆齐安有没有关系?
傅嘉头疼欲裂,忍不住用手抱住脑袋。他从没这么害怕过,不仅仅是因为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更是因为他有了一种现在的生活即将倾覆的预感。
如果他怀中空无一物,他不会害怕,但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如果失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夜色包围着傅嘉,他依靠着背后那盏并不明亮的路灯,不知待了多久才找出一点勇气,挺直背站起来,一步步走回家。
第二天上课时,班主任将他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因为他昨晚无故缺席晚自习,班主任对他很失望:“我知道你考a大勉强了点,但你一直很努力,所以我也相信你的努力会有回报,可是如果你松懈了,a大怎么会对你敞开大门呢?如果你觉得考a大太辛苦,最好早日换个目标,国内还有不少好大学可以选择。”
傅嘉没为自己辩解,低头道歉。
班主任深深叹口气,放他走了。
回到教室后,大头也凑上来问他:“你不像是会旷课的人啊,昨天干嘛去了?”
“突然有急事。”傅嘉回答得含糊。
大头仔细琢磨他的话,又见他一脸疲态,就说:“我猜猜啊……你是太累了撑不住了吧?我看是。哪有人像你这样学习的,完全是在透支生命,劳逸结合听过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听过没?”
“我不怎么累。”傅嘉说,“毕竟要考a大。”
大头不满地啧了一声:“考a大也要要适当休息啊,a大的学生就不是人了吗?你听我说,凭我多年的读书经验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你一定能考上a大,你考不上还有谁能考上?天道酬勤嘛。”
傅嘉忍不住笑了,说:“谢谢。”
傍晚,傅晓丽果然又来了。消瘦的女人打扮得比第一天体面,穿着一身色彩亮丽的裙子,画了浓妆,但再浓的妆也遮不住那张曾经被毒品摧残过的脸。
傅嘉比昨天冷静多了。他事先找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站在靠进校门的教学楼上观察到傅晓丽,注意到她附近没有别人在监视,这才走出去,径直到了她面前。
“我有事要和你说,去附近的餐馆吧,咖啡店就免了,我消费不起那种地方。”傅嘉说。
看他主动走过来,傅晓丽很是开心:“没关系的,妈妈有钱,都是你叔叔给我的。昨天我见过你之后,他又给了我好多钱,所以妈妈今天才打扮得这么好看……”说着,她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裙摆。
“我不会花林家一分钱。”傅嘉坚持昨天的说法,“我也没有叔叔。”
“你……”傅晓丽慢慢收回了笑容,瞪着眼睛看他。她的眼窝深陷,泛白的粉底遮不住青色的眼圈,反而透出死气沉沉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