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不去招他们,他们怕官作甚?”裴钧把手边小碟子往他推去一份儿,压低了声音:“况他们也不知道我姓裴啊。”
姜越顿时开悟,笑着将筷子伸进汤里:“果然。”
裴钧看着他这幸灾乐祸的模样,没好气道:“笑笑笑,让你笑。吃腐乳罢,老搅和汤做什么。”
姜越看去手边红通通的一小碟东西:“这是腐乳?”稍稍靠近一闻,扑鼻便是股酸辣味儿,当中还透着丝隐隐酵臭,就像坏了似的——
在他姜越的生涯中,有这样气味的东西,吃了该是会出事儿的。
裴钧见他盯着那腐乳,似乎是绝顶抗拒的模样,便耐心坐直了身子,伸筷子去帮他夹开一块儿:“你不吃辣,外面的红油蘸酱不要就行,戳点馅儿吃吃看。他这家的腐乳同别处不一样,一碗馄饨五文钱,腐乳就要三文呢,可见是好东西吧。”
姜越只见碟中那腐乳酸辣发臭的红油衣裳一剥,嫩白绵密的内馅儿就被裴钧挖出来,瞧着果真能入口些了,便试着使筷戳了一点儿沾进嘴里,抿了抿,眼神微微一亮。
“好吃吧?”裴钧细细观察他的神情,满意极了,便收回筷子又吃起自己碗里的菜,听姜越问道:“你常来这儿吃?”
裴钧点头,嚼了菜咽下,想想又摇头:“从前住在张家就常来这儿吃;后来入翰林了,同张家还没吵上朝去,便还在这儿吃;再等之后出了翰林呀……就不大在这儿吃了。大约想吃了或是恰好在附近了,才顺道来一次。”
姜越吃下一个馄饨,慢慢接道:“听说你当年是因做侍读才出了翰林。”
裴钧从大碗中抬起头,也不知姜越这是不是想问起他情史,想了片刻,只笑睨姜越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做侍读?”
姜越夹住菜叶的手一顿,“为什么?”
裴钧再捞起片菜叶吹了吹,平常道:“为了斗鸡。”
姜越筷子里的菜叶滑入汤里:“……斗鸡?”
裴钧咬着菜笑了一声,赶紧两口吞下去:“真的,不骗你,真是为了斗鸡。我那时候在翰林做风颂辑录,还兼着采买的职,因朝廷给翰林添补笔墨也挺大方的,可实际花不了那么多钱,省下的我就同方明珏他们分着花,过得别提多舒坦。正好那时候京中忽而时兴斗鸡,梅林玉就开了斗鸡场,把我也拉着去玩儿,我觉着也挺来劲的,想养几只鸡一月总得二三十两,也不是出不起,便就掺和上了——可没过多久,正赶上你从北疆回来,头一回参事就将翰林的贴补给削了,叫我一下子就没了养鸡的闲钱。可鸡都买了搁在鸡场里头,总不能卖了罢?卖了多没面子。家里的东西又都是赏在我爹名头上的,我也拉不下脸用那钱来捣鼓鸡,那时一心想要来些钱,可巧听说侍读是个肥差,又没人乐意去,这才去的。”
他说完,见姜越似目有怔忡地看着他,不语,不免伸手在姜越眼前一晃:“想什么呢?”
姜越眉目一动,回神道:“我是想……原来是我将你送去御前的。”
裴钧端碗的手一顿,听言便将碗放下了,“哎?你怎会这么想……那不该怪我财迷心窍、死要面子么?同你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