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刚的问题,他说:“我以前都是小班教学,没有过同桌,其次看人试卷是作弊的行为,我从来都不会作弊。”
夏梦咳嗽一声,上哪找的如此道德高洁的男朋友,她还以为看人试卷这事儿是人之常情呢:“时间还长着呢,你也别太肯定了。”
官泓揉了揉她脑袋,问:“累不累,靠着我睡会吧。”
夏梦摇摇头:“还好。而且坐这儿怎么睡啊,还漏风。”她亮晶晶的眼睛往车厢里瞟:“一会儿我看看有没有空出来的座位。”
官泓说:“都是有人订好的,就是空着也不能坐。”
夏梦也是服了他了:“你还是从商的呢,就不知道什么是资源合理分配,什么是浪费可耻吗,只要那儿没人,就可以坐。”
官泓不跟她争辩了,说:“你靠着我睡吧,睡吧。”
夏梦揉一揉后颈,也确实是累,短短几天内两座城市来回的飞,刚刚能歇一会儿又要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地方,超人都受不了。
她忽然良心发现,想起面前的这个人,他不就是这么忙吗,一个月大部分时候都在天上,还要时不时来安慰她这个想法颇多的女朋友。
夏梦在他怀里蹭了蹭,说:“那我就睡一会儿。”
她太小看了自己的睡眠质量,刚刚闭眼便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列车外黑漆漆一片,车里的灯也灭了许多。
官泓仍旧维持着开始的姿势,看见她睁眼才动了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都僵了。他语气如常:“睡得还好吗?”
夏梦点点头,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揉肩揉胳膊,问:“累不累?”
官泓下意识摇头,看到她撅嘴认真的模样,又点点头:“你头没法固定,我用手托了一路。觉得提前体验了一把人到中年,看来以后是要节制点了。”
夏梦立马看了看四周,戳着他腰道:“这儿的耳朵可多着呢!”
其实没多少是真正在听的,都是行驶在回家路途上的普通人,内心被即将见到家人的巨大喜悦充斥着,只愿伴着滚滚车轮的声响睡过去。
等到晨曦初露,日出东方,家的轮廓便清晰可见了。
开心吗,夏梦问自己。多年之前,她在这样的车上,远离家的方向,多年之后,她又在这样的车上,重新踏上回家的路途。
然而两者的心态是惊人的相似,期待之中又带着些许对未知的怅惘。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整个人都仿佛鲜活起来,不再是灰蒙蒙一片,她再看看面前的人,心中的满足感更甚。
夏梦从箱子上跳下来,双手捧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往官泓侧脸浅吻一下,说:“你也坐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她突然特别高兴,官泓也被传染得为之一振,说:“我不坐,你去吧。”
夏梦硬是将他按到了箱子上,又从包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只是刚走不到一分钟,她风风火火又跑回来,官泓愕然:“这么快?”
夏梦笑起来:“不是,我找到个座,你跟我过来。”
不管官泓说了多少句不需要、用不着,夏梦硬是将他按到了座位上,方才脱下来占座的羽绒服被盖到他身上:“坐着等我。”
她很高兴见到官泓吃瘪的神情,特别是在回来后,欣赏到他手足无措,如同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的样子后,就更乐了。
官泓见到她,连忙要起身,她摇头瞪眼让他坐好,伏到他膝盖上,说:“别担心,有人过来,你再把位子让给他就好了。”
官泓怎么不担心,根本是如坐针毡,掐着夏梦下巴解气,惹得她笑得更厉害。“哎,你听我说。”她按着他手:“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也像你这样。”
官泓眉梢一挑:“什么?”
“大晚上的坐车,车里人特别的满。好不容易发现个座位,又害怕被撵又十分想坐,坐在位子上面左顾右盼,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官泓没听她说过这些,很好奇:“后来呢?”
“后来还是被明察秋毫的列车员查到了,我没有票,又补不上钱,列车停靠下一站的时候,我就被扔到铁路公安那了,原路遣返。”
夏梦耸一耸肩,像是讲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只有官泓知道,她越是在心里难受的时候,越是会表现出这样洒脱的神情。
“下一次再坐车,我就有经验了,不能坐在一个地方等她查。要整个列车乱窜,遇上人查票,就往厕所钻,或是去已经查完的车厢。”
官泓咬着牙根,却挤出几分笑:“挺机灵的。”
“那可不,我这个人最习惯总结失败了。哪像你这么迂腐,明明补了票,还这么担惊受怕,好像有人要丢你下车一样。”
官泓嗯声,夏梦连忙起来扶住他脑袋,说:“好了,你赶紧睡吧,现在开始我为你站岗,也让你享受享受帝王级待遇。”
夏梦做了这么久的思想动员,官泓再不领情就显得不知好歹了。他也确实是累了,靠在她身上闭起眼,没多一会儿,鼻息便渐渐重起来。
夏梦自上而下地看他,乌黑的睫毛扇子般盖好,她忍不住用手拨了拨,胡思乱想到,要是哪天他们有孩子,是不是也会有这样讨喜的样子。
车子经过一处城市,斑斓的霓虹掩映在葱茏树木里,放学下班的人骑着车,自路上疾驰而过,风将他们的头发吹起。
夏梦拿了手机给夏美娟发短信,告诉她除夕当天会到家,分外请她稍微准备一下,她带了朋友回来一道过年。
夏美娟很快回信息过来,说:“什么朋友啊,这么没分寸,大过年的还去旁人家里,自己都不用回家的……是不是个男的啊?”
夏梦说:“嗯,是我的男朋友,他说要来看看你,还带了很多礼物。”
夏美娟:“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做什么的,什么时候不能来,偏偏过年来。遇见邻居怎么解释,也没地方住啊。谁要他东西,全给他扔了。”
夏梦说:“他住宾馆,就是来看看你,饭也不一定吃的,没人看见。”
夏美娟:“来都来了,不吃饭就走,还不被人骂死!我做的菜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啊,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没有我就随便做了。”
大约真是心境起了变化,这样的文字看在眼里,不再是以往的急躁和不耐烦,倒觉得像是一对真正母女间寻常的拌嘴和絮叨。
夏梦看着那些文字,心里宁静得像是密林深处的清晨。她从没想过自己其实是这样的依恋家庭,依恋夏美娟。
那条悠长的月台又在眼前缓缓晃过,垂头丧气的小女孩仍旧埋头往前跑。可她分明看到,路在脚下蔓延的同时,身后的灯正一盏一盏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