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的那份忍性,也像她。
白泞处处像她,却仿佛不记得她。
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听见了也漠不关心。
“画像可以送我一副吗?”白泞看着墙壁上所有的画像,“我最喜欢这幅。”
她指着其中一幅画,那是她生母捧着一卷书,站在凉亭里的画面,她眼神看着远处,不知是看见了谁,脸上的笑容清浅漂亮。
“你不问我为什么有这么多画?”
洛皇后觉得她聪明,同时也有些摸不着底,她居然看不透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我母亲和您的事。”白泞认真的说:“我听身边的嬷嬷们说,娘亲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大家都不喜她,所以我一直都不敢来问您,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她抬头,对上洛皇后的眼睛,“但是那对镯子上,刻着的字又让我觉得,她应当是一个温柔的人,不问,我就可以这么劝服自己。”
那对镯子上分别都刻了两个字。
吾儿,吾宝!
洛皇后的眉眼一点点的舒展开来,白泞知道,自己这些话是说对了。
“镯子虽然丢了,但是看了您这里的画像之后,我可以确定,她肯定是个温柔的人。”
“她可不是温柔的人。”洛皇后像是陷入追忆,笑起来,“那些宫人说的其实也不差,她很聪明,手段果决,有点自私,又任性,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充满野心和势在必得。”
白泞看着她,发觉她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这里的画像你都可以挑走,从明日开始,每日早晨到我这里来念佛经。”洛皇后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小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块通体透红的血玉挂饰,“金镯没了也没办法,若不是它没了,你今日也走不到我这里来。”
“这块血玉本来是在你出生那日就应该送于你的,留到今日,也该给你了。”她将血玉用红绳穿好,挂在她的脖子上,“回去吧。”
洛皇后看着那块早就磨好的血玉,在白泞的颈间显得越发清透,不自觉的抿唇。
白泞出生的那日,是她永远离开她的日子。
精心准备的礼物也不曾送出去。
脖子上挂着一块不知道价值几何的血玉,白泞从禅房里走出来。
皇后身边的护卫送她一路回到自己宫中。
回到偏殿的时候,一位不认识的嬷嬷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见过六公主殿下,奴婢本是皇后娘娘宫中的,遵皇后娘娘之意,从今日开始,就由奴婢伺候六公主了。”
“嬷嬷客气。”
白泞双手捧着画卷,弯唇笑的温和,“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嬷嬷早些休息吧。”
“公主休息吧。”新来的沈嬷嬷对着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之后扬眉说:“奴婢去看看公主宫中的人。”
她如今算是进了洛皇后的眼里,这位嬷嬷显然是带着皇后的意思来的,第一日就要帮她整顿手底下的宫人。
“劳烦嬷嬷。”
白泞依旧客气着。
转身进了房间,她随手扣上门扣,拿着画卷的手垂下来。
刚刚还紧紧被她抓着的画卷,此刻无力的垂在掌心之中,她轻笑了一声,将画卷随意的扔在桌子上。
贵妃还未倒台的时候,她虽然嚣张至极,但却不曾违背自己的本心,也很努力的讨好过自己的父皇,太后,甚至是这位平常都见不到的皇后娘娘。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她,贵妃母亲没了之后,她就想着是不是因为她太过骄横了。
但是就算她安静的不说话,不闹事,也没人在意她。
今天她总算是明白了。
是不是真话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想听到的是什么,想看见的是什么。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眼神越发的冰凉,她看着桌子上半展开的画卷,声音也透凉。
“拖了您的福。”
她躺在床上,外头隐隐传来小宫女压的细细的哭声,想来是那位沈嬷嬷开始清理人了。
不用说白泞也知道自己手底下这些人是个什么德行。
她愉悦的扯开唇角,眼底一片清亮。
好久没有体会过借势的感觉了,听着那些平常总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歪主意的人的细细哭声,她觉得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一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的声音渐渐的小下去。
白泞找到压在箱底的一件玄色披风,将自己牢牢的裹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轻手轻脚的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