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2)

男儿行 酒徒 4491 字 11小时前

“强拉人入伍的事情,末将在投奔大总管之前的确做过。而之后,末将,末将一直严守咱们淮安军的纪律,牢记于心…”第六军团总督王宣立刻红了脸,讪讪地解释。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今后不再犯就行了…”朱重九笑着挥了下手,大度地说道。“我恐怕还要跟脱脱多少较量一番,才会返回淮安。在沒走之前,关于部队建设的事情,你可以随时问我。也可以问陈基和吴良谋他们。总之,从今往后,山东道就交给你了。你可以放弃济南和益都,但必须把胶州城再往东的所有地盘,给我牢牢抓在手里…”

胶州往东,就是后世青岛、烟台和威海三地。东、南、北三侧都被海水包围,仅仅守住从莱州湾到胶州港这条直线,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任务,比守住眼下淮安军所有在黄河以北领土,相对要容易得多。王宣心神大定,又将手指举向太阳穴,“末将绝不敢辜负大总管的信任。若有差池,宁愿提头來见…”

“你先别忙着发誓。咱们淮安军的规矩是,把事情做到实处,不光挂在口头上…”朱重九笑了笑,继续耐心第教导。“在脱脱抵达之前,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整军和扩军。以我最近一段时间积累的经验,你可以。。。。。”

自桌案上抓起一支削好的炭笔,他开始在白纸上勾勾画画。将自己所掌握的一些练兵知识,和以前的扩军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对方。

抢光了山东东西两道的官仓,困扰了淮扬大总管府多时的粮食问題,就得到了彻底缓解。而元军和洪水陆续退去之后,徐州、宿州和睢阳等地,也需要尽快派遣兵马去收复。如此,淮安军再度扩张,就是必然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仔细考虑。

此外,通过前一段时间的战争检验,朱重九还发现了淮安军原來编制和火力配备当中,存在许多不合理或者不方便的地方,需要他和麾下众将商量之后,抓紧时间去弥补。所以,不如干脆一步到位。抢在蒙元朝廷下一次大规模进攻之前,给整个淮安军來一次脱胎换骨。

难得被大总管面授机宜,王宣听得非常认真。遇到不懂或者认识比较模糊之处,立刻出言询问。而朱重九也不嫌他愚钝,将所有问題掰开揉碎,循循善诱。

君臣两个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当中,天就完全黑了下來。正准备暂时告一段落,命人端上饭菜,中兵参军,敌情处长陈基,却快步走了进來。

看到王宣也在,陈基略作犹豫。随即,便压低了声音汇报,“主公,前往德州刺探敌情的弟兄,今天下午返回时,在路上截住了雪雪的亲兵。把他给蒙元皇帝的绝命书,也给搜了出來…”

“绝笔书?”朱重九不理解像雪雪这种不战而逃的家伙,怎么还有脸去写什么绝命书?皱了下眉头,低声问道,“信在哪?拿來我看。雪雪呢,你们敌情处可否查明了他的去向?”

“在这儿!”陈基双手捧上一张薄薄的信纸,然后继续低声补充,“他躲进了白马山,腊山一带的老林子里,麾下收集了大概四千多兵马。看样子,是准备等着脱脱到來之后,再跟寻机报仇了…”

“这么少?”朱重九顺口问了一句,然后一目十行扫过雪雪的绝命书。文笔不错,至少看起來比自己这个拥有两世记忆的杀猪汉强了十多倍。只是措辞上感觉有点儿眼熟,好像曾经背诵过一般。

“当时城里的禁军和地方兵马,加在一起将近四万人。但雪雪逃命的时候,只通知了身边的一些心腹将领和幕僚。令手下的其他将领,特别是地方驻屯兵马的将领非常不耻。所以,在逃过咱们的追杀之后,这些人就各寻地方去投奔了,谁都不愿意留下跟雪雪共同进退…”在陈基这个名副其实的才子眼中,雪雪所做的绝命书,就沒任何欣赏价值可言了。想了想,顺着自家主公的询问补充。

“嘶,这家伙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朱重九遗憾地吸了口气,皱着眉头來回踱步。

他心中原本有几个计划,挑拨雪雪对付脱脱。但迫不得己打跑了前者之后,计划就基本宣告无疾而终了。不过。。。。

猛然间心中闪过一丝亮光,朱重九停住脚步。将雪雪的绝命书收起來,非常小心地交还给陈基。“你们军情处,想个办法,将这封信给雪雪送回去。他的那几个亲兵,如果沒死的话,也都一并送还回去。顺便帮我给他捎句话。就说我对他仰慕已久,希望能找地方一唔。如果他肯來,许多事情都可以当面商量…”

第六十七章 关系 下 一

“不可…”陈基想都不想,立刻大声反对,“戏文中说的话,岂能相信?况且那雪雪一看就是个无能之辈,指望他去对付脱脱,无异于驱猪搏虎…”

“我看中的就是他这份无能…”朱重九脸色微微发红,笑着解释。“在此番北上之前,章参军和冯参军都曾经跟我剖析过,万一南征受挫,脱脱即将面临的处境会十分尴尬。而更早些时候,逯长史也说过,蒙元朝廷内部有两大派系,脱脱是其中之一,雪雪、哈麻、月阔察儿等人,则属于另外一派。”

陈基猜得非常准确,刚才在内心深处,他的确是受了《三国演义》,即现在广为流传的《三国志平话》的影响,试图在脱脱和蒙元朝廷之间施展离间计。但这个设想,却不是建立在一厢情愿的基础之上,而是根据蒙元朝廷的现实情况,并且很早之前就做了许多相应准备。

“如此,倒是微臣鲁莽了…”听朱重九说得似模似样,陈基犹豫了一下,低声赔罪。“不过,主公非跟他会面不可么?万一此人起了什么歹意。。。。。?”

“他为了活命,连他们蒙古皇上都骗,怎么可能舍得跟朱某拼个玉石俱焚?”朱重九笑了笑,不屑地摇头,“即便他真的想拼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有洪三和黑丁两个在,等闲之辈想靠近朱某不太容易…”

“这。。。。。。”陈基犹豫再三,无奈地点头。从雪雪目前的表现來看,此人极为惜命,应该舍不得行专诸、荆轲之举。更可以确定的是,在双方都不带长兵器和火器的情况下,大总管一把杀猪刀在手,十个雪雪上來也是送菜的货。

“行了,别婆婆妈妈了,去准备吧…他肯不肯來,还两说着呢…”朱重九挥了下胳膊,笑着催促。“无论成功与否,至少抢在脱脱赶过來之前,咱们可以先给他制造一些麻烦。比一味地被动迎战要强…”

“臣要是雪雪,就一定会來…”陈基敬了个军礼,顺口回应。然后小跑着出去,调动刚刚成立沒多久的敌情处,开始全力运作。

这个部门,原本是朱重九参考了另一个时空某唯一超级大国的中央情报局所设。然而正式搭好了架子之后,却发现其有点儿类似于大明朝的锦衣卫。由一个心思缜密的亲信大臣担任统领,底下招募身体健康,头脑机灵的江湖豪杰,专门负责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等工作。偶尔也负责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如在敌后制造混乱,散播流言等。(注1)

虽然还处于草创阶段,但军情处毕竟也属于“半专业”谍报系统。效率远非这个时代的皇城司,机速处可比。当天夜里,就替自家主公发出了会面邀请。(注2)

“这朱,朱屠户到底想干个啥?…”大元知枢密院事,禁军达鲁花赤雪雪接到了邀请之后,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就跌回了椅子上,对着沒能送出去的绝命书沉吟不语。

绝命书沒能抢在战败的消息之前,先一步抵达大都。他的谎言就失去了依托,丧城辱国的罪名,就无法清洗。而妥欢帖木儿秘密交给他的重任,也彻底失去了执行的可能。

作为妥欢帖木儿的乳弟,雪雪心里非常清楚这位大元天子的性情。多谋、多疑、少断,且沒有任何担当。一旦被他发现自己辜负了信任,恐怕很快就要另作安排。那样的话,自己恐怕就是一粒弃子,甚至可能直接被抛出去,作为一个安抚脱脱,缓和君臣关系的替罪羊…

蝼蚁尚且惜命,雪雪当然不甘心束手待毙。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沒有任何挣扎求生的本钱。五千多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重新夺回济南。指望脱脱分些功劳给自己,或者借数万兵马前來助战,则无异于痴人说梦。并且手中这五千兵马,根本沒有粮草供应。再于深山老林里头追几天兔子,恐怕不需要任何人來打,自己就逃个干干净净了。

“大人,那朱,朱屠户,会不会想求招安?”枢密院参议刘文才心思比较灵活,按照自己的想法,低声推测。“他要是存着歹意,就不会主动把这封信送还回來了…”

“很有可能…”仿佛黑夜里忽然出现了一道闪电,在座的所有蒙汉将领,眼睛里全都倒映出了明亮的光芒。“他,他把送信的亲兵全也都送回來了…”

“他,他给受伤的弟兄都敷了药。并且还送还了战马和兵器…”

“正所谓,杀人放火受招安。当年方谷子抓了朵儿只班,不也是当作佛爷一样伺候着么?”

“着啊…他肯定是存着招安的念头…干红巾,怎么可能长久?而他现在的实力,足足是当年方谷子的十倍。方谷子打一个胜仗就封定海尉,再造反就封治中,第三次造反封万户,第四次封行省参政。。。。。。”

越说,众人眼里越亮堂,几乎识破了朱屠户的无耻打算。方国珍屡降屡叛,每打败朝廷的兵马一次,就升一次官。朱屠户与方国珍同样出身低贱,肯定也不会是什么目光长远之辈。若是朝廷肯拿出足够的好处给他,淮扬之乱,将不战而平!

当然,那个代价肯定不会太小。以方国珍的海运万户,浙江行省参政为标杆,朱屠户恐怕得封个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并且有相应的爵位和封地才能满足。可这又跟雪雪有什么关系呢?官爵和封赏,又不用他掏腰包來出。相反,如果大力促成了招安之事,他丢失济南的罪责就可以被彻底忽略。而有了朱屠户及其麾下的虎狼之师做外部助力,他和哈麻两个在朝中的地位,就会安如磐石。

想到这儿,雪雪激动得脸色发红,额头冒汗。伸出手用力在身边的矮几上拍了一下,大声决断,“朱屠户的人呢?赶紧,赶紧回复他。本官答应跟朱,朱将军见面了。地点,地点就设在城外十里的青龙山。如果,如果他觉得不妥当,还,还可以再商量…”(注3)

“不可,大人说哪就是哪,怎能让一个屠户得寸进尺?”

“商量一下也无妨,大人待之以诚,他亦应以诚相报…”

“万一那朱屠户提前布置下埋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那朱屠户真的要打,我等在腊山,一样藏不住…”

。。。。。

登时间,雪雪麾下的文武又分成了几派。有要舍死捍卫朝廷颜面的,有认为折节下士才能显示诚意的,有建议防人之人不可无的,有唯恐夜长梦多的,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了一锅糊涂粥。

但是无论怎么吵,替朝廷招安朱屠户的大方向,都沒人会质疑。于是乎,又经历了几番斟酌,雪雪最后做出决定,委托朱屠户的手下,给朱屠户传令。明天午时,双方在青龙山顶的鹤归亭会面。各自准许带五百侍卫,谁都不准带火器和弓弩。会面前的两个时辰,各派得力下属搜山。然后双方全部兵马都驻扎在山下。双方主帅每人只带十名亲兵于亭中一叙。除了贴身佩刀和佩剑之外,严禁任何兵器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