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要攒钱起新房,盖青砖瓦房要不少银子吧?”
“这你就别担心,我算过账了,一准够。”
何娇杏给他找了个背篓,把装好的炒田螺放下面,上面是切好还没拌开的凉皮儿,佐料都已经打好,装在洗干净的竹筒里面。东西全都装好,事情也说清楚,程家兴就背着背篓回去了,回去路上才碰见过河来的蛮子。
买卖做熟了之后,程家兴未必天天跟着出去,他有时也去忙其他事,蛮子跟小顺儿还靠得住,拿回来的钱跟背出去的货能对上。这段时间两人跟着程家兴做买卖,累是真的累,并且是带着全家受累,可钱也拿了不少。
他俩看得明白,心知像自个儿这样的废物蛋子不是跟对人这都还混着,能让谁高看?是以,哪怕程家兴经常去忙别的,两人也没句怨言,还是程哥程哥喊得亲热,更不敢偷奸耍滑,该做什么都做得妥妥当当的。
这不,程家兴刚才回村,才到家门前,还没来得及把背篓放下就听说蛮子娘刚才来过。
问有啥事?
黄氏说她提了一篮鹅蛋过来,还说让程家兴带着两个笨蛋做买卖太辛苦了,该补补才是。
“我寻思着吃苦受累的不是她儿子?又一看,那婆娘脸圆了一圈,这阵子应该没少吃油。”
“娘你就该跟人学学!把家里三顿饭搞好些!”
黄氏瞪他一眼:“我短过你吃的?”
现在哪里是大鱼大肉的时候?就不说天热起来吃点清淡的更爽口,只说家里这情况,天天吃肉不招事儿吗?“你要嘴馋起来就割点肉提去何家,让你媳妇儿烧出来,跟他们一道吃,这么大天气我跟你爹吃不了那么油的。不说这个,你背篓里装的啥?咋这么香?”
“跟你说着话我都忘了!”
程家兴把背篓放下来,将凉皮跟炒田螺拿出来摆在桌上:“这是凉皮儿,拌上佐料就能吃,我在何家院子就整了一大碗,这个拿回来给您跟我爹尝尝。娘你再拿个碗,给我爹匀点田螺,你就告诉他拿竹签子把肉挑出来就能吃,很好吃的,要再有一碗酒,那是神仙滋味。”
“都是特地给你做的?你过去一趟就是给人添麻烦。”
“哪儿啊!凉皮是本来就做好,切的现成。田螺倒是特地给我炒的,就用了一会儿会儿时间,我问杏儿累不累,拿着锅铲手酸不,想给她捏捏肩膀。她还说好得很,让我别借机占便宜,赶紧滚蛋。我看她就是害羞了,早先我过去的时候,我吃凉皮儿她眼也不眨盯着我看。”
“那是看你吃多了!”
“娘你就泼我冷水吧,没事儿,我还凉快呢。”
程家兴跟当娘的说着话,就挑上田螺肉了,吃到一半想起来:“我今儿个把最近几天挣的银子送去给杏儿收起来,就留了二两,娘你跟我爹都有三年没做新衣裳,我拿钱给你,去做两身。这料子就是当初捡便宜买的,结实是结实,可不透气,伏天穿着太热,尤其我爹还要穿着下地,难不难受!”
“……”
也难怪黄氏心里惦记程家兴,几个儿子里面他最会关心人,以前游手好闲的时候也会说几句好听的哄你高兴,看他那样心里有火都散了。
听他说做衣裳,黄氏心里就有些触动,忍着鼻酸说:“你是比谁都能挣,也比谁都能花,就哪怕真要做新衣裳用得着二两?”
程家兴埋头吃,吃吃吃。
吃爽了才说:“我又不知道布料怎么卖,多预备点,你跟我爹做两身舒服的,还有剩再还我也行。明儿就去买布好了,早点做出来,这一天比一天热了。”
第37章
程家兴走了之后, 蛮子不多会儿就来, 既不打算再做辣条, 他们就没挑黄豆,只是把新买的大料背来, 到何家院子以后, 歇口气, 就去了卖猪肉的何宝根家。
何宝根是何家大太爷那房, 叔叔辈的人,做得是收猪卖肉的买卖,他生意最好总是在年头年尾, 伏天就不好搞。
都知道要吃肉上你家买,也不能歇半年不卖,要卖吧,天天杀又怕卖不干净, 天气大了肉要放臭。
就为了图个凉快, 让杀出来的肉能多放个半天一天, 他家前几年还从村里搬到略有些偏的山脚下去了, 屋基打在阴坡脚,不太见阳光, 酷暑天倒还凉快,寒天阴冷,冻死个人。
哪怕搬了家, 问题也没彻底解决。每到这时,何宝根都是愁过来的, 也就今年,程家兴他们做起肉丝,又听何娇杏说家里有亲戚在做屠户,程家兴人多机灵?跟蛮子和小顺儿说好肉就去何宝根家里买,每天要多少先告诉他一声,让提早个把时辰就预备上。
这下可说帮了大忙,这年头割肉都爱选肥溜些的,烧出来油水重,屠户家精瘦肉不是那么好卖,听说程家兴日日要那么多,何宝根真高兴坏了。从蛮子他们过去买肉开始,每天做晚饭的时候,何宝根还让他儿子拿点卖剩下的排骨或者大骨棒子送来何娇杏家。
你说不收,他说是卖剩下的也放不住,让炖个汤随便吃吃,说完放下就走。
就为这,何老爹还过去找过他宝根兄弟,说女婿要用肉,照顾自家生意不是应该的?搞这套见外了。他过去何宝根还请了碗茶,边喝边说:“我杀猪卖肉的每天总要剩些边边角角,自家也吃不完,老哥你就收下,你收下我踏实点,给你女婿听着我何宝根还是有情有义的以后再来照顾我生意嘛!今年真多亏了他!你这个女婿早先谁看都不着调,杏儿多好一闺女,你把她许给程家兴,嫂子她们都道可惜了,现在改了口,说小瞧了人家。”
既然说到女婿,何老爹就多跟人唠了一会儿。
“别说嫂子她们,我本来也不大喜欢他,唐氏说他可以,是有心人。还有我爹……”
“三爷爷咋说?”
“说程家这儿子品性不差,他没家没室没负担,只混口饭吃看着就轻浮一些,真成了亲会有变化,劝我也别一竿子把人打死了,跟他谈谈,多看看。”
何宝根听着直点头:“上一辈的看人是要准些,你还记得小梅当初?”
小梅就是何宝根的亲妹子何小梅,早年说亲的时候本来要说给赵家人,当时太奶奶还在世,听说家里那么打算就不同意,说赵家子孙德行不好。小梅看赵家日子红火,眼瞧着说不成还哭过,哭也没用,到底另说了一家。而赵家嘛,是还没遭祸,眼瞧着越发不像话,逐渐显出败相来。
“老人家说的话不敢说全对,多半还是靠谱的。”
何宝根顺着又称赞了程家兴几句,何老爹听得飘飘然回去,到家才想起他忘了正事,过去这趟是让那头别再送排骨筒骨来的,结果也没得到准信。
都是前头几天的事了,这日,蛮子跟他爹熟门熟路拿了肉回来,都知道油炸煸炒之前先要把肉过水煮透。这个环节不是非得何娇杏来,谁都能做,蛮子就抢过去,把肉煮好,在菜板上压碎了,又涮过大铁锅才请何娇杏上灶。
东子跟进来看的火候,何娇杏一口气把肉丝全炒出来,装好放凉一些才让蛮子背走。
看人走了,何娇杏扭头跟东子说,凉皮儿还有剩下,晚上还吃这个好了,“我回屋歇会儿,你跟娘说一声,让她给嫂子煮个鸡蛋面吧,都这会儿也不想煲汤了。”
灶上活冬天做着舒坦,夏天嘛,热。今儿个程家兴说往后不做辣条何娇杏还是高兴,炒个肉丝比揭豆皮快,尤其蛮子他们把切肉煮肉涮锅这些活都揽过去了,她上灶忙不了多会儿,做完回里屋喝碗凉茶就舒服了。
何娇杏坐在她那屋床沿边,伸手从枕头里侧摸出一把秀秀气气的香绸扇。
这是程家兴私下偷塞给她的,说镇上跟县里很多姑娘家用,他上回去兑银子看见也买了一把。何娇杏看着倒是喜欢,就只在自个儿屋里扇一扇,走出去还是爱拿家里的大蒲扇。香绸扇到底是程家兴送的,看着没几百文也买不回,她怕不当心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