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齐王殿下的美意,我等感激涕零,绝不敢有一日忘怀。”
溢美之词转向了陈文,众人之间的对话也很快就转了话题。这半年下来,夔东众将的搬迁已然完结,纷纷在各自分到的府县开始了生产建设的工作。当然,一切生产,首先还是清理城内的野兽,修补城墙,有了一个安全的所在,才好在城内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城内的战兵也才有精力出城打猎。
分地是沿着长江分布的,罗伦率领的船队其实已经回返了一些,同时也将川东各藩镇清理地方时打到的皮货和诸如虎骨、虎鞭以及城里面搜到的古董、字画什么的运往武昌,待下次船队入川时再行交付货款。
四川的各藩镇由一条长江以及长江上的商业渠道终于挂在了江浙明军的商业体系之中,虽然还称不上紧密,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至少现如今,作为负责的官员,罗伦说话的力度比之前不久接替文安之驻节夔州府城奉节的那位新任川鄂督师毛登寿还是要硬气一些的。
“说来那些西贼,实在是把某给笑坏了。某派人把桥拆了,他们不知道搭个浮桥,居然还想着把桥重新建起来,也不想想,建好了就能长期使用了?老子就不会再派人拆了?”
“仁寿侯说的是,这批西贼,比之献逆实在差得太多,末将派人往井里投巴豆,他们居然还真的喝了,结果转天上万人一起拉肚子,那场景,实在是壮观。”
“刘总兵,不是本侯说你,做人太厚道,那些家伙都是些什么人,杀千刀的西贼,要是没有他们咱们四川,天府之国啊,能够沦落都现在这般田地,就应该投砒霜,喝死他们才好。”
“新津侯教训的是,末将记下了。”
“不过别说,本侯手下的那个熊千总倒也是亲眼看了,刘总兵提到的上万人一起拉肚子,确实壮观,确实壮观啊。”
“哈哈哈哈。”
四川明军与西营之间的矛盾,便是用上血海深仇也是不为过的。张献忠入川,在四川也杀得尸山血海,与当地明军之间的战斗更是从未有过停歇。这其中,比起在山陕中原乃至是南直隶和湖广流窜多年的西营,四川明军的能够占到的便宜少之又少,最大的一次战功却还要说是当年的嘉定总兵锦江侯杨展,江口大捷,张献忠多年积蓄沉入江中,更是迫使张献忠回师川北与清军决战,间接导致了张献忠的死。
然而,张献忠败亡,四川明军却也陷入到军阀混战之中。等到张献忠的义子们在云南站稳脚跟,开始联明抗清,蜀王刘文秀带着大军入川也是大肆兼并四川各路明军,四川明军被杀、被俘乃至被迫降清者不胜枚举,夔东众将皆是占据险要,阴附西营方能幸免。
诚如时人杨鸿基在《蜀难纪实》中所言的那般:“适至孙可望自滇据黔,辛卯遣兵逼遵;刘文秀自建南出黎雅,杨景星奔投保宁;下兵犍为,擒袁韬而降武大定;再合遵、渝之兵东下,余大海、李占春放舟而奔楚;他如三谭、天锡之辈或降或遁。自此三川之阻兵者皆尽。虽杀运犹未尽,民难犹未弭,而回视向之日月捋虎、霜雪衣裘、倾耳戴目、东窜西奔,以赊须臾之死者,已不啻水火衽席之不侔矣。”
西营出滇抗清,对抗清运动而言是存在积极作用的,比之内战频仍的四川军阀,西营更有击败满清的实力和潜力,而永历六年的靖州大捷、桂林大捷、辰州大捷、衡阳大捷以及刘文秀在保宁兵败前所组织的那一系列反击作战,都沉重的打击了清军的嚣张气焰。
但是,对于四川本地的明军,以及流落川东的闯营余部而言,西营对他们的兼并是不可容忍的,而在此之前四川明军、大顺军与张献忠时代的西营的一系列斗争更是让他们对西营出身的藩王产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信任。
“要说还是贺珍那厮狡猾,那个假装野人吆五喝六,不说汉话去吓唬西贼的办法就是他出的,便是朝廷也没办法问责咱们。不过嘛,西贼过了年也不继续再度北上了,否则若是能看看临国公的三堵墙冲击西贼的大军,也是一桩美事。”
有了大西军这个前仇旧恨皆有的对手,曾经被他们背地里骂了多年流寇的大顺军余部,现在看来,原来也是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吴三桂在陕西反正,刘文秀奉旨出滇为援,但是四川军阀们一方面是新仇旧恨交织,一方面则是唯恐其再度如当年那般打着抗清的旗号兼并各路藩镇,他们便自觉自愿且自发的组织起来,放下此前的矛盾,协力骚扰刘文秀的大军,直接导致了吴三桂的孤立无援。
“这几回交往下来,感觉齐王是个好相处的,只要顺着他,什么都好说,可比那些西贼要来得顺眼。”
“兄长所言甚是,我看齐王殿下也不错。”
“你们莫要被那番椒迷了眼睛,齐王那是有心谋朝篡位的,咱们可是大明的臣子,不可在大节上犯糊涂啊。”
吃过饭,畅谈了一番,罗伦便去休息,到了第二天便乘船返回郧阳府。罗伦上船,三谭也离开了成都,临行前,谭文的当头棒喝,谭诣和谭弘也是一副受教的模样,但是等谭文带着亲兵策马北上,分地在成都南面的他们也换做了一脸的不屑。
“大哥就是读书读太多了,脑子都读坏了。齐王连战连捷,在重兵云集的江浙只手打出了一片天地,乃是当世英雄。别的不说,现在鞑子的颓势也都是人家一手打出来的,就凭今上那个鞑子一来就跑得老远,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的,怎么去比,拿什么去比。”
“兄长言之有理啊,就说咱们兄弟,为朝廷守卫川东,一边防着鞑子,一边还要防着流寇,朝廷那边可从没给过钱粮,还是齐王殿下厚道,开拓四川,钱粮、种子、耕牛、农具,要什么给什么,都是白送的,朝廷有过这般厚道?”
三谭各怀心思,罗伦却早已离去,对此也仅仅是稍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罢了。但是,等他一路顺流而下,抵达奉节的时候,新任川鄂督师毛登寿依旧是不肯见他,但是从督师行辕里却还是传来了一个新的情报——永历朝廷有心思开科取士。
………………
“朝廷这次开科取士,来的人只怕是一如上次那般,不会太多啊。”
永历十二年,永历朝廷开始讨论开科取士的问题,不过对于满清,科举已经举行了多次,今年也正是科考的年月,若非是吴三桂叛乱,春闱也不会延期到下半年这么奇葩。
奈何,上一届科考,也就是顺治十二年,陈文于那一年在浙江和江南两蹶名王,天下为之震动,满清科考的参与人数锐减,包括后来他们灭国朝鲜后的恩科也是人可罗雀,若非朝鲜人补了进来,再加上八旗士子参考,弄不好连那三百人都凑不齐了。
江浙文风浓厚,士人的数量本就远超他地,满清丢了那里,占领区的举人数量本就是大比例降低。别人不提,今年是顺治十五年,历史上本年度的状元孙承恩就是苏州人士,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已经通过了文官训练班的考核,现在正在长沙府的湘潭县担任县丞,协助本地的知县,顺治十八年的状元镇江府溧阳县的马世俊料理本县事务。
“洗心,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啊。这次回来向朝廷复命,特地约你出来,就是告诉你,你统领的那支新军,武器装备的补充已经被宁完我排到了最后,照着现在的速度,还是多指望下从泰西、澳门乃至江浙的走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