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刘成口中的那三个地方,江南自然是更为紧要的所在,但是陈文想要进攻江南,却也不是一时间就能办到的,还需要积累更多的力量才能与满清争夺这片财赋重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刘成的话也逐渐开始得到印证,使得马国柱对这个少有的浙江降将可谓是刮目相看。既然陈文到现在也还没有动静,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岳乐的援军,后面的事情交给那位安亲王就够了,他只要尽力配合就可以了。
洪承畴被杀、陈文席卷江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南官场,而那些有关系的士绅们更是在第一时间就从相熟的官员,甚至是吏员口中得到了消息,于整个江南已经是沸沸扬扬了起来。
红豆山庄,钱谦益和柳如是在房中对弈,身边伺候的下人早已屏退在外,有的只是钱谦益的门人邓起西在旁伺候着。
“当真如此?”
“刚刚得到的消息,学生在南京的龙江关看得分明,东南经标的残部逃回来的不过几千人马,随便打听下就能知道洪承畴死在了广信府,大军尽没啊。”
“太好了!”
听到这个回答,钱谦益自然是兴奋的不能自已,可是这股劲儿却很快就过去了,心情陡然低落起来了的他又重新坐了下来,变得默然不语。
“牧斋,怎么了?”
见柳如是和邓起西皆在关切的看着他,钱谦益却是叹了口气。
“楸枰三局,只怕是不成了。”
此言一出,二人尽皆愣在了当场。钱谦益的楸枰三局有几个关键点,首先是西南明军收复湖广,然后自武昌顺流而下,最后则是在东南明军的配合下收复南京,从而达成封锁长江,整理南方,以积蓄力量北伐的战略目地。
这里面,西南明军是主力,东南明军则只是辅助,这与定计时的局势有关。可是现在,西南明军还没有动静,陈文却率先杀进了江西,截断了长江中下游,更是对江南形成了战略包围的态势。虽说都是明军,但分属于不同的系统,合作只怕是不太可能了,能不兵戎相见就是好的。
“牧斋,说到底终归是好事,秀国公兵锋甚利,这几年打过的硬仗也绝不逊于西南王师,收复南京想来还是做得到的。”
随着陈文杀进江西,南方的战局对明军而言已经是天翻地覆般的逆转,这自然是好事。可仔细一想,钱谦益如此却也正常,这毕竟是他多年的心血所在,这么就毁于一旦,心伤也难免的。
“河东君,你说的是,倒是老夫执念过甚了。”说到这里,钱谦益思量了片刻,转而对邓起西说道:“还需将子求请来,看来是少不了要让他专门去一趟金华了。”
………………
时至七月下旬,浙江明军的文官、卫所军官所代表的行政体系在分驻各县的驻军的护卫下已经先后进驻到各县,开始行使统治权力。
随着驻军的进驻,原本分散在各县的战兵营也得以重新聚合,休假、补充损耗、分兵保护由秀国公府幕僚、浙江巡抚衙门文官和卫所官员组成的调查团,开始针对这十个府的卫所情况进行调查取证,旧卫所的废除工作也会在此之后逐步展开。
就在陈文针对光复区进行整合的同时,一路快马加鞭的报捷使者也在西南明军的护送下赶到了贵阳的秦王府。
“四月,我浙江王师出动五个营的兵力北上援救遭到鞑子围攻的四明山义军,先在四明山镇击破定海镇标,继而北上解除了鞑子对大兰山的围困,最终于四明湖畔大败杭州驻防八旗及浙江的提标、抚标。生擒浙江提督田雄以下于虏廷兵部在籍武将数十人,剜田雄之心,以祭四年前阵亡于四明湖畔的数万忠魂。”
“五月……”
报捷使者在秦王府的大殿上将这几个月浙江明军取得的一系列胜利娓娓道来,报捷奏疏,孙可望已经代表永历天子看过了,更是传阅给了包括行营大学士雷跃龙、秦王府兵吏礼户等各部尚书范鑛、万年策以及亲信方于宣等人。此时此刻,大殿上除了陈文的这个报捷使者还在侃侃而谈,自孙可望以下的秦王府君臣们无不呆立于此,目瞪口呆着听着这一切的发生。
“洪承畴,死了?”
孙可望当年跟着张献忠的时候没少跟洪承畴交手,多少次都被吊起来打,直到洪承畴被抽调到辽东前线,张献忠和罗汝才才敢复叛,而李自成更是那时才敢从商洛山中出来。
那些年,洪承畴带给他的威压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听闻了洪承畴的名讳都会感到些许畏惧。然而,这么一个如魔王般的存在,竟然死在了浙江明军的手里,而且还被陈文当众凌迟处死,使得孙可望的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
最近的半年,孙可望的心情很是不好。去年永历的那帮朝臣竟然派人去勾连李定国,这事情若非是马吉翔赶回来告诉了他,只怕到现在都要蒙在鼓里面。这是大事,岔路口一战后,他在大西军中威望急转直下。
为了挽回声望,下令由刘文秀出任大招讨,帅军进攻湖广,以打通长江中游,继而顺流而下。这是楸枰三局中计划好的,姚志卓在他面前替钱谦益保证了陈文和郑成功都会尽力配合,只待他的大军攻陷了武昌就可以挥师东进。
今年是约定的年份,岂料刘文秀先是拒不接受任命,而后好容易是接受了,又磨磨蹭蹭了起来,千般万般的理由,说什么也不急着发起进攻。如今半年已经过去了,东南明军肯定早就在长江下游等着呢,可是刘文秀却不动如山,跟范文程比起了定力,着实让他大为光火。
急归急,亲自领兵孙可望如今可是不敢的,大西军中他也只能依仗刘文秀来节制众将,总不能去求李定国吧。
好说好道不管用,结果陈文没等他就率先收复了江西,仅次于李定国击杀尼堪的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消息送到,孙可望的心情却更是跌入到了谷底。
“国主,洪承畴如此人物,陈文却擅自处断,迟早必为大患。”
方于宣此言一出,雷跃龙和那几个尚书却并没有接这个茬。东南富庶远胜西南,这是不争的事实,哪怕是屡遭屠戮,手中将近两个省地盘的陈文只要将江西转化为基本盘,立刻就拥有了与孙可望相抗衡的资本。
如果孙可望只是一介人臣,抱着中兴大明的心思,安分守己的在永历天子的旗下作战,那也就罢了,无非是凌烟阁上的名次问题,孰高孰低争一口气。可孙可望什么心思,在场的众人无不知晓,陈文的实力大幅度上升,对明廷是好事,对他可就是又多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出来,心情能好的了也就奇怪了。
以八个府一口气吞下一个省的地盘,消化不良是肯定的,现在是陈文最虚弱的时期,孙可望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现在杀入江西,把陈文打回原形。奈何湖广还有个范文程,这家伙和那个叫陈泰却不姓陈的王八蛋都不是好惹的,前敌的主帅刘文秀又磨磨蹭蹭,机会稍纵即逝,陈文的势头只怕是很难遏制了。
“臣以为,不若退出湖广,向范文程示好,让他安心东进,等到他跟陈文两败俱伤了,再收取渔翁之利。”
“只怕范文程不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