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闻声,心中大乐,表情古怪不以为然,晒道:“总督原来是骑墙派,两边倒,果然不愧官场不倒翁的美誉。”
王应熊浑然不理睬王欢语句间的冷讽,老脸红也不红,还悠然自得的答道:“那是,这官场如战场,跟人选边站,稍不留神就粉身碎骨,靠山一旦倒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故而要论长久,还得如老夫这般,谁也不得罪,逢神烧纸、遇佛敬香,四平八稳当太平官儿,尽享世间荣华,岂不美哉。”
王欢极不待见这类无耻言论,所谓尸位素餐者就是说的王应熊,高谈阔论大言不惭时雄辩滔滔,仿佛天下事无所不能,真要他去做点什么正事,却又书生一个,小事不愿做大事做不了,百无一用。
正想在讥讽几句,却听场中喧哗声沉寂下来,众官都已经干了杯中酒液,正翘首望着瞿式耜,等他接下来的说话。
瞿式耜满面红光,显然心情极好,加上酒精作用,愈发的精神抖擞,他放下杯子,等场中彻底静下来,才好整以待的咳嗽一声,再次朗声道:“这第二件喜事,乃是我朝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云贵川三省总督王应熊王大人,奉旨总督三省军务,经年来披荆斩棘、劳苦功高,终于不负皇上重托,在西边做下偌大局面,诸公,王大人在月前已经捷报频传,国之大贼张逆已经枭首,川中全境尽入朝廷囊中,就连汉中要地,业已收入王大人手里,如今整个西北局面一片大好,今日皇上设宴,为王大人庆功洗尘,就是题中之意。”
瞿式耜说一句,故意停留了几秒钟,为众官留下发出赞叹和欢呼声的时间,所以他说这么一段话,席上接连响起了好几阵叫好之音,无数双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在空中交织成网,集中到王应熊身上。
王应熊把腰板挺得笔直,道貌俨然,一手轻抚下颚处的三尺长须,一手据案,面目严肃,双眼平视,作矜持不傲状,不住迎着众人眼光轻轻点头,仿佛瞿式耜说的天大功劳,真的是他做下的一般。
角落里的李定国和刘云,一脸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云悄悄伸头冲李定国耳语道:“将军,这王老头真不害羞啊,还真敢认,朝廷里的官都这样吗?”
李定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望望王欢坐的的方位,心悦诚服的低声道:“噤声,你看大人,稳坐不动,半点没有乱了方寸,何其镇定。我想大人英雄了得,哪里会跟这些官僚计较,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假的真不了,真的同样假不了,这些人不过是在这里过过嘴瘾罢了,牛皮吹上天也无济于事,离了此处,四川和甘肃仍然是大人的天下,就让他们吹吧。”
刘云闻声看向王欢,果然发现他坐在绣敦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如一个影子般居于王应熊身后,不由得大感佩服,叹道:“大人的养气功夫,果然异于常人。”
两人这边窃窃私语,那边的王欢却是冷眼旁观。
他心中固然有些气愤,瞿式耜话语间半点没有提到王欢二字,将大西灭国、力敌豪格大军的功劳,一句话就光芒万丈的闪烁在了王应熊身上,跟王欢似乎没什么事儿,但他穿越而来,淡看虚名,反正实权在手,就任王应熊嘚瑟也无妨。
永历帝也龙颜含笑,向王应熊颔首道:“王学士辛苦了,此次大捷,居功至伟啊。”
不过王应熊倒是知道分寸,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享受了一番众官的眼神后,施施然站了起来,向永历帝的方向拱手躬身道:“多谢皇上夸奖,臣愧不敢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臣子本分,这功劳,微臣半点不敢自居,微臣自以为,西北能为王师所平,一来是皇上天威浩荡,麾下将士感皇上圣恩,三军用命,并力向前,才能一鼓作气平定鞑虏,这都是皇上的功劳,臣等岂敢居之?”
听了这话,永历帝大悦,笑得合不拢嘴,伸手乱摇,笑道:“王学士过谦了,王学士过谦了。”
底下一群大臣,同样附和着叫道:“是啊是啊,王大人谦虚了!”
背地里人人心中暗骂,这个王书生,太会说话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拍马屁天衣无缝,逗得龙颜大悦,不愧是老油条!
王应熊得了永历称赞,倍感兴奋,脸皮都要红透发紫了,嘴皮子连翻,慷慨激昂的又道:“这二来,微臣虽知兵事,却是文臣,上阵杀敌的都是王师武将,离了这忠心耿耿的大明臣子,臣虽有心报国,却无力复土,徒叹奈何。故而臣以为,麾下总兵王欢,在此次征战中,彪悍无敌,智勇双全,多次不惜以身犯险,孤军入敌境,以少胜多,阵斩多名敌酋,当居首功!”
永历帝听了,大感兴趣,不由得身子前倾,翘首欣然问道:“哦?竟有如此猛将,王爱卿,此人现在何处?”
王应熊赶紧招手让王欢站起来,手指道:“微臣此次入京,就让王欢随行护送,故而此刻王欢也在此地。”
永历大喜,急道:“好!快让他站出来,让朕看看,朕的猛将到底是何人?”
王欢于是赫然站起,一步迈出去,站到了空场中,按照礼仪,不敢抬头直面永历,垂首下跪朗声道:“臣王欢,叩见吾皇!”
高台上的永历亟不可待,一迭声的宣道:“免礼免礼,爱卿乃有功之臣,赶快起来,容朕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