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王欢顿了一顿,给点时间让军官们消化一下,而众人则面面相窥,不安的表情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个军官性子较急,忍不住开口道:“大人,清军跟我们一起去徐州的军将虽然要明日才得知是谁领军,带有有多少人马,但根据以前其他降军的经验,这种数万家属、五百降军的规模,起码也有五百人的旗兵押送,旗兵的战斗力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已经被解除了武装,怎么跟他们斗?”
王欢很想摇把扇子,当胸一展彰显运筹帷幄的高人风范,可惜手上没有,只得含笑把右手在胸口一抚,权当扇子,对站在李廷玉身后的李严说道:“这个,就得看李严的了。”
众人视线一转,又看向李严,李严忙道:“尊参将大人将令,标下昨日已安排下去,派出军兵诈作乱军,装作在城里掠夺,将城里所有的药材铺子搜了个遍,得参议所需药材三百二十斤,又搜罗了猪肉牛羊肉等肉食一百余斤,已于昨天晚上偷运出城,现在存于我军中。”
李廷玉和王欢相视一笑,喜道:“大计成了!”
王欢又对懵懂遭逼状态的军官们解释道:“关于这个问题,参将大人已经有妙计在胸,等到了时候,保证旗兵们爬都爬不起来,各位将军,活蹦乱跳的旗兵不好杀,睡成死猪病成瘫羊的旗兵好不好杀?”
有几个头脑灵活点的军官,若有所思之后恍然大悟,附和着李廷玉和王欢笑了起来,其他几个虽然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再笨也明白这事儿主将已经有了主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声道:“好杀,好杀!”哈哈笑了起来。
一阵哄笑之后,王欢接着讲解道:“然后我们抛开大队,连夜行军入洪泽湖,在湖上行舟至淮河口,入淮河,到信阳上岸一路奔襄阳,最后到宜昌上船逆行长江到夔门,回到四川。”
这一段王欢就讲了个大概,因为行程太复杂,路上情形瞬息万变,难说会碰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说得太多反而不美。
不过这寥寥几句,也让这群军汉对王欢刮目相看,他们只道这个小和尚是李廷玉的某个亲戚熟人,靠关系在军中混个出身,没想到有真材实料,这套计划行程一出口,这些老行伍就明白过来,这和尚的确有点道行。
行军打仗,除了作战层面的布阵厮杀,战略层面的规划布置同样关键,军官们都是个中行家,一听就知道,这计划行程横跨五省,穿行于清军、流贼和明朝三股势力之间,凶险万分,但仔细想想,也只有这条线路显得可行,虽然危险,却是唯一可用的选择。
于是众人看向王欢的眼神有了一点变化,大头兵最佩服的有两种人,一是比自己还狠的勇将,身先士卒的袍泽;二是运筹帷幄的智将,战无不胜的帅材。王欢的身板怎么看都不像勇将,不过似乎跟军师智将沾了点边。
王欢继续道:“行军途中,必然不会一帆风顺,清军流贼甚至军阀割据的各地明军,都会给我们这点人致命一击,危机无法预料,所以我们必须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我王欢人小身轻,却也有一颗宁可战死不愿枉生的心,只要跟着李将军,我们必将得偿所愿,全师归川!”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将帐中气氛又一次推向高潮,连李廷玉也澎湃起来,把络腮胡子一甩,振声道:“好!众将听明白了!这回我们赌上身家性命,也要走上这一遭,如有意志薄弱,不尊将令者,有如此案!”
言罢,抽刀在手,挥向长案,将案几一角劈了下来。
众人情绪激昂,满脸都是热血上涌的样子,同时拱手叫道:“标下必跟随将军,万死不辞!”
“好!”李廷玉大手一挥,还刀入鞘:“马全!”
马全应声出列:“标下在!”
“去往总兵大营,查看催促家属整理行装,明日一早日出时分出发!”
“是!”
“李严!”李廷玉又道。
“标下在!”
“拿军令去往豫亲王行在,探听明日旗兵是谁领兵,带有多少军马随行!”
“是!”李严躬身领命。
“其余各将,各回本军,打点准备!”
“是!”众将官齐声应诺,轰然出了大帐。
众人一走,中军帐中静了下来,只余李廷玉和王欢两人,李廷玉看了看王欢,很欣赏的笑道:“表现不错,有几分胆色,面对我这么多虎狼之将还能谈吐自如,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的那一位启蒙恩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你小小年纪教导出如此气质?”
王欢心里暗笑:恩师?从现在往后近五百年上了教科书的大神都是我的恩师。嘴上却说:“我师傅不喜凡尘俗世,淡泊名利,曾要我发下重誓,不得透露关于他任何信息,否则断绝师徒之情,永不相认,所以请大人恕王欢不敢明言。况且老师只是教我才学,胆子却是有大人在后面撑腰,自然就大了。”
李廷玉被不露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哈哈大笑:“不说算了,你也下去准备准备,你们是我打着做法事的幌子带过来的,做做样子也得真的来一场,别被人看破了。”
王欢答应着,退出了中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