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书翁顿了一顿,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才继续说道:“先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和底细,如果背景不强硬,该下狠手不要心软。”
“如果对方来头不小,不要轻易与对方起冲突以免使自己受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必要时刻该怂就怂,待回到罗剎海征结同伴以后再讨伐敌人。”
这还勉强差不多,怂归怂,却也是一种圆滑的生存的方式。
“切记,能以多欺少绝不单打独斗,能智取就不使用蛮力,能暗着来绝不明着干,耍赖皮不怕无耻,使诡计……使计谋不嫌多端。在智商上碾压对方,在气势上打倒对方。”
或许是察觉到了琼琅写的不太合适,书翁反应极快地改了口。
等等……后面这句话好像……
夜叉眼神忍不住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不是琼琅阴他所用的招数吗?
“实在敌不过,危急时刻可以搬出琼琅大人的名号以作震慑,总而言之,罗剎海的妖怪,可以怂可以勇,但亏绝对不能吃!”
“大人放心,我们罗剎海的妖怪,可以不要脸没有皮,亏绝对不能吃!”
一屋子的妖怪高声附和着,同琼琅一起生活了长达二三十年的它们早就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
唯有夜叉和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茫然,二人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不远处的琼琅一眼。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心思深沉,妖怪也是如此,夜叉如是想到。
琼琅大人的姿态一如往昔那样娴静优雅,美的像是降临凡尘的神女,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荒沉默不语。
察觉到荒的眼神,琼琅丝毫不为所动。
要知道,今日所述的校规校训只是一个开始,就算给荒树立的形象有些崩塌也无所谓,日后还会有更易颠覆三观的教学课,早晚都是要接受的。
无耻无赖,猥.琐狡诈又如何,在生存面前,还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这是琼琅在这个世界摸滚打爬七十多年所总结出来的真谛之一。
什么都可以做,但亏不能吃,她所付出的任何东西,温柔善良也好,责任守护也罢,并不都是不求回报的。
她一直在主动给予,也只是因为另有所求,唯有某件事物……是不一样的。
这一部分告一段落,书翁继续絮絮叨叨地念起来。
“不得……”
“不许……”
“不准……”
“否则发放……”
这一长串话念下来,哪怕书翁的声音再清雅动听,夜叉也忍不住被念的一个头两个大。
长久的岁月中,习惯了孤独与寂静,这样热闹的氛围是他所极不习惯的,还不如被关在牢狱之中自在。
简直……受不了了!他现在只想一叉子把那白衫妖怪的嘴给堵上!
“其次,一切校规皆为琼琅大人所制定,你们必须遵守,不容任何反驳与质疑。”
“最后,如有成见,请将倒数第二条默念十遍。”
直到正午,巨大的钟声响起,开学的第一天才算正式结束。
钟声响起,厚重而悠远地传向水陆两界,一群又一群的妖怪立刻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奔向集市中撒欢。
荒围绕着水陆两界的边缘之处踱步,遥看着热闹的集市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眼神悠远。
原来,妖怪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吗?
比他所生活过得人类世界更自由自在,却又并不像人类口中所讲述的那样残酷黑暗。
想到自己今后就要在罗剎海中生活下去,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呢,至少,有琼琅在这里。
似乎是因为在绝望中被赐予一块浮木,他对琼琅总有一种莫名的依赖与信任。
脑海中又响起入学前的昨晚,琼琅看望他时的一席谈话。
“嗯……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么多了,明天入学,荒不用担心,慢慢适应罗剎海的规矩就好了。”
琼琅是因为他初来乍到,才特意找到他,向他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这份细心与温柔令荒心中有一份触动,慢慢放下了对琼琅的疏离和戒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琼琅大人为什么会救下我,对我这么温柔?”
“嗯……可能是习惯了吧。”琼琅眉毛微挑,摸了摸下巴,“这里有很多妖怪都是被我捡来的,他们还很弱小的时候和你一样可怜兮兮呢。”
“那……琼琅大人这样做,不会嫌弃弱者为累赘吗?”真的会有这么善良的妖怪存在吗?有些令人不可思议呢。
“弱者啊……我曾经也是弱者走过来的呢。”琼琅微叹了口气,神情莫名地拍了拍他的头,“如果没有别人的善意,我也许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其实,我以前也是人类。”琼琅忽然小声地说道,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海啸真的太可怕了,所以看到那样的荒,无法不出手相救呢。”
这个声音太过动人而温柔了,总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沦而卸下防备。
心跳因这亲密的动作而漏掉一拍,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霞,他下意识地想垂下头,却记起了琼琅对他所说过的话,因而只是轻轻别开头将视线看向了一旁。
“琼琅大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