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李振华第一个把手腕上的两只表脱下来。

李振国看看弟弟妹妹,也把手表脱下来了,叫弟弟妹妹也脱。这些手表早晚是要戴出来的,瞒着谁也不能瞒着真心实意对他们好的大舅舅。

四只男式手表和两只女式手表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三个大人都愣住了。

李振华把所有的发票都拿出来,从头开始报帐:“到沪城早午饭是大舅舅买的,去旧货市场的车费也是大舅舅给的。妈你给的一百五十块钱,开始我们到国营商店买了一块一百五的旧手表。买表的时候旁边的人讲这个表我们买赚了,我们拿这个表到另外一家商店去问价,人家出五百二收,那我们就卖掉了。”

一张买表的收据是一百五,一张卖表的收据是五百二,都盖着国营商店的红公章,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不说李大海和曹月英两口子,就是见多识广的曹大舅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愣住了都没有讲话。

“国营旧货商店的表都贵,我们去私人店里找,正好有一家旧表多,这几块表他讲修修能就用,我们就十五块钱一块买下来,拿到国营店里请老师傅修好了。”李振华抓抓头,“带六块表出门我们也不放心,就在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让小妹留在那里看手表,我还给小妹留了五十块钱。小妹看门口有人卖处理毛毯,八块钱一床,她就全买了毛毯。”

李振国和大哥配合的特别好,大哥说到毛毯,他就把第二个箱子打开,把一床一床的新毛毯抱出来。

“我们买了几盒点心,还买了二十斤处理毛线和十双处理雨鞋。”

李振强快活的把第三个第四个箱子都打开来。

“这是买毛线、围巾和雨鞋的收据,这是买点心的收据。这是妈妈你给我的一百五。这是最后剩的三十六块三毛五。”李振华掏出两叠整钱和一把最大五毛的毛票。

四个孩子跑了一趟沪城,一百五十块钱带去又带回来了,还带回来这么一堆东西和三十多块钱!曹兴业震惊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觉得他两个外甥都是人才,这两孩子要是考不上大学,他一定要把他们招到采购科去。

大儿子有点忐忑,二儿子很镇定,小儿子得意的都要长出尾巴翘上天了。

报纸上今天才登过禁止倒买倒卖的新闻。不收拾他们一顿,他们下回还这样干还不晓得怎么收场呢。李大海抄起扫把,照着老大和老二背上抽,骂:“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低价买高价卖的事情也干!”

曹月英拧李振强的耳朵,“还有你,就不晓得劝劝哥哥们?还这么得意!”

李大海的扫把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李振华和李振国缩在一起背对大人们,相视偷笑。

曹月英拧李振强的耳朵是真用了气力,拧得李振强嗷嗷叫痛,不停的求:“妈妈,我错了,我一定不乱讲话。”

主意是她出的,事情也是她干的,挨打就是她小哥顶上。虽然她妈收拾小哥主要是因为小哥性格憨嘴上没装门,李惜文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站在旁边自觉罚站。

曹兴业打圆场把妹夫拉开,等妹妹教训够了小外甥才把李振强解救下来,夸孩子的话他也不敢提了,他晓得他大妹两口子的脾气,他再夸两句李振强翘尾巴就是混合双打!

曹兴业用一个袋子把参考书带回去,到家只说外甥买到两套复习资料分了一套给曹明骏,别的话都没提。

黄淑兰问旧手表买了没有,他说:“买了,孩子们挺会买的,买到还去修了一下,我看了一下没毛病。”

“那我们家的手表买了吗?”

“买了。”曹兴业把挎包里的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三块女式表,一块男式表,你都收起来,先不要让孩子们知道,明骏要是还不考上大学,就等他上班了再给他戴手表。缝纫机我也跟人家讲好了,过完年以后去厂里搬,一百五一台,我跟人家说好了要四台,我们家留三台。过年你回娘家问问你大哥家要不要,要是大哥不要我们就留着自己家用新的,把旧缝纫机折价转给月英吧。”

曹月英送走了大哥就忙着藏东西。五床好毛毯都塞上樟脑丸压在箱子底,她打算留到孩子们结婚再拿出来。手表只留一只最旧的男表让李大海戴在棉衣袖子里面,那几只表也给她压在箱底。二十斤毛线都有染色不均匀的毛病,她打算翻那本《家庭生活大全》看看有没有办法重新染色,现在当然是收起来。

十双雨鞋就让她很为难了。雨鞋这个东西放的时间长了保管不好就会发黄发脆。自己家里一人一双那还多出四双,这四双是送娘家亲戚还是原价转卖给同事朋友?曹月英好愁呀。

李振华和李振国的心思都在复习资料上,他俩商量决定这套资料不带去学校,放在家里以后好留给弟弟妹妹用,他俩要趁寒假一人抄一套出来,带到学校去交一套给老师,他俩自己留一套用。所以他俩放下面碗就回房间抄书去了。

李振强好想继续戴手表,可怜巴巴看着他爸。可惜李大海接收不到他的脑电波,专心跟曹月英一起发愁多出来的雨鞋要怎么办。

李惜文把她妈还没有空关心的两条围巾摊开,抄起剪刀把驼色围巾一头剪下来一截,剪成比破洞大的花形补丁,再用同色丝线绞边,在破洞的正反两面都贴上补丁钉上绞边。大大小小十几个破洞补好,摊开来看平平整整,用手摸摸也不扎手,同色的花朵也很素雅,她觉得可以了,把围巾边绞一绞挂她妈脖子上,继续挑丝线给红围巾绣绿松树和白雪花。

晚上关灯睡觉,李惜文听见她妈和她爸小声说话相互推捼,都说应该好好教育儿女不要胆子这么大,好好讲不听就要打,但是他俩都不愿意自己打都叫对方去。她爸说不过她妈,被逼急了脱口而出:“你舍不得打惜文我就舍得啊。”

亲爹亲妈真是有点小可爱。李惜文翻了个身,觉得她这辈子活的比上辈子有意思多了。

第12章 如意算盘不如意

李大山赖李大海十几二十年也赖出经验来了,老娘闹一次不成功他也不灰心,他已经盘算好了,结婚以后就叫老娘带着振礼小两口去李大海家住,他这个最小的弟弟最不愿意有什么事影响到孩子学习,忍不了几天就会主动给李振礼张罗工作和宿舍,到时候振礼小两口搬出去了他再把振义送去,老小还不是要继续给他张罗?

所以他和亲家王立勤讲话就省略了过程,只说李大海已经答应帮李振礼在钢铁厂搞一个正式工的工作,结婚以后就能上班。

之前李大海回家把毛衣都脱给了李振礼这个大侄儿当结婚贺礼,李大海两口子在向阳公社又是出了名的厚道人,王家只当李大海真给大侄儿安排了好工作,也就不计较彩礼多寡,在定好的日子把女儿嫁了过来。

然而,给李振礼安排正式工作的李大海在李振礼结婚那天并没有出现。不只他自己人没来,他的老婆孩子也没有来。

要说当干部的正月事忙,李大海和曹月英两口子请不了假来不了,他们家的李振华过年喊十九,李振国过年喊十七,都是能顶门立户的大小伙子了,堂兄结婚能不来?

这结婚都不来,那安排工作的事是真是假?

送亲的女方亲戚嘀咕了半天,回去就说出来了。

王立勤宁要女婿有正式工作也不要彩礼也是眼光长远为女儿未来考虑,他还打算依靠女婿家的亲戚给他初中马上要毕业的大儿子搞个正式工作。女婿家要是和那个当干部的小叔一家不来往了,不说儿子的工作没指望了,婚都结了他又没有要彩礼还添了陪嫁,把女儿嫁给一个普通社员岂不是人财两失?

王立勤慌的一批,到处钻营找出来一个亲戚的邻居的亲戚的亲戚在宁山公社当干部,就托那个亲戚去打听李大海为什么不回去参加侄儿婚礼。

转了好几个弯的关系,谁知道打听的人是李振礼的岳父啊。

那位公社干部就把夏桂花到公社为大孙子结婚跑去问李大海要钱,还要闹着要李大海给两个小学只上到二三年级的侄儿安排工作的事儿说了,特别同情李大海遇上了胡搅蛮缠又偏心的老娘。

公社干部的亲戚更八卦,听说李大海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马上高三毕业,估摸着李大海的这两儿子肯定也是要招工的,传话的时候还分析说李大海就是再有本事他也不能一年安排四个人都招工到好单位,李大海老娘这个时候跑去闹腾,李大海要是给侄儿安排工作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怎么办?言之凿凿分析了一大堆李大海没有去参加侄儿婚礼的理由。

这些话传过几道手还添油加醋传到了王立勤的耳朵里,王立勤就是只信一半那心灰的也想死,憋到女儿回门问李振礼:“工作的事有准信没有,是去县里还是去市里哪个单位?”

李振礼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被岳父在酒桌上灌了几杯酒,又是哄又是诈把实话诈出来了:夏桂花去宁山公社就闹到手八毛回向阳公社的车钱。

当老娘的去找亲儿子给侄儿解决工作不答应,借彩礼钱也不答应,这个当小叔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丈母娘胡莲香心疼女婿,埋怨说:“这还是亲叔叔呢,连外人都不如了,外人还随个礼钱,他就给八毛钱车钱?”

李振礼喝的脸蛋红到脖子上,就想着在丈母娘面前逞强,打着酒嗝得意一笑,扯着身上的新毛衣说:“我家哪能吃那个亏,他算的再精也不是我奶对手。这件毛线衣就是我奶从我小叔身上扒下来给我当贺礼的。临走我奶还把我小叔新棉鞋脱下来了,让他穿了双破单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