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显示是在亥时初刻。
屋里静悄悄的,崔准还在聚精会神的读书,灯光晃在他的脸上,坐姿优雅神色专注,削瘦的脸庞,墨眉俊眼挺鼻薄唇,好看得无法形容,她心中一荡,不禁有些看傻眼了。
崔准似有所觉,抬起头正捕捉住她的目光。
崔准合上书,眼里有掩不住的笑意,调侃道,“四姐儿,看什么看傻了?”
任桃华面红心跳,怎么被抓包了,她掩饰地扬扬手中的册子道,“我在看书。”
却没想到崔准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书名,咦了一声,道出了书名。
“隋帝野史。”
任桃华刹时连耳朵都燃烧了起来,心里把曹氏骂了百八十回,都怪她,说什么行程无趣,给她拿了这书,她道上也没看完,这就接着看了。
崔准看着她千娇百媚有如朝霞的风姿,心中一动,柔声道,“四姐儿,来。”
任桃华矫情地踡在贵妃椅上不动窝,半晌之后,崔准撩她一眼道,“你若是真那么喜欢贵妃那张椅子,有召一日,我定教你真正坐上一坐。”
她烫着了似的跳了起来,哼了声道,“谁稀罕做贵妃,要做也是正宫娘娘。”
崔准看着她笑了笑,自已起身过来,抱起她来往床榻走去。
两人久别重逢,崔准又刚刚养精蓄锐元气充沛,只把任桃华折腾得直告饶。
事后,她简直都要零碎了,她娇喘无力雨打芭蕉的模样,惹得崔准起来叹息道,“四妹妹这身子太娇弱了。”
任桃华大臊,装作听不懂。
崔准起来要水进了浴房,她也不敢再睡,赶紧起来把那沾满不明物的白亵衣收起来,小五和小六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不谙人事,哪里知道给他们夫妻团聚预备棉布,昨晚就糟践了一件她的里衣。
她想起崔准唤她四妹妹,这个称呼历久弥新,她记忆深刻,当年少年崔准每每要发作她,都是板着脸先称呼声四妹妹,然后,才是一番不愠不火的教训,而此时竟然被他在枕帷之间落窠臼旧语新意,事后的感觉真是古怪之至。
第二天起来,崔准发和她一起用了早饭,告诉她这几天他也许不会回来,教她好好呆在府里,不要乱跑。
他勿勿走了以后,任桃华才想起她还有许多事没有问他。
又过了一天,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崔准的不要乱跑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出去?”
庄起态度恭敬却坚定,“这是公子的命令。”
“为何?”她不明白。
庄起当然不能给她答案,但是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出门的要求。
能给她答案的人一天以后才再度出现。
“为何不让我出去?”
任桃华看着崔准,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半旧便袍,朴素无华,不减俊美。
崔准瞟了她一眼没马上说话,继续啜着茶,半晌之后才缓缓道,“我在升州结了许多仇家,不让你出门是为了安全起见。”
见任桃华不语,他又柔声道,“四姐儿,暂且委屈你了。”
任桃华还能说什么,他这样说,她若是不依不饶,不是太不通情达理了。
以后的日子,崔准每两天回来一次,至多不超过三天,对她是极好的,偶尔也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得她心花怒放,吃穿用度精致讲究,除了不自由,别的都挑不出毛病。
崔准不来的时侯,她觉得府里太过冷清,后来就拉着府里的人打马玩双陆,除了丫环婆子小厮之外,她还拉了庄起下水。
看着那个一脸冷漠倨傲的年轻狱卒板着面孔打马吊,她真是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崔准有好几次回来都撞上她和一帮人在打马吊,也没说什么,不过没多久就遣了个戏班子进府。
她从此以后又多了个看戏的营生,那班子里的小生和花旦都极为风流秀美,米分墨登场扮相出挑,唱腔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举手投足低眉敛目十分到位,随意点出戏都唱得如行云流水余音绕梁,也不知崔准是从哪里找来。
她迷上了看戏。
那情比金坚鹣鲽情深却要劳燕分飞生离死别的戏码,总是看得她泪眼汪汪的。
有一天崔准回来,却看到她坐在廊边黯然神伤独自垂泪,吃惊不小。
“四姐儿,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是崔准,吸吸鼻子道,“原本情深,奈何缘浅。”
崔准听罢,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自顾自的进屋了。
崔准慢慢啜饮着小五递上来的热茶,直到喝完一盏,才看向跟进屋来的任桃华,她还有些悲伤得不可自拔。
“四姐儿,那些才子佳人的戏,看看也就罢了,都是假的,不必当真。”
任桃华眨眨红肿的眼,瞅着他,想怎么是假的呢,我们俩不就是真的,上天入地生死相随,你死了,我必不独活。
崔准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不住,轻咳了声转移了话题。
“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你想要什么?”
任桃华眼前一亮,但是她对多贵的物件都没兴致,崔准早把她的胃口养刁了。
她磨着崔准要去看赛龙舟,每年端午节秦准河的龙舟竟渡,是天下闻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