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什么意思?”福宝挠了挠脸颊,不懂就问。
豆苗儿斜睨陆宴初一眼:“问你爹。”
对上福宝“求知若渴”的目光,陆宴初敛下心头燥意:“就是你没爹懂事的意思。”
“哪有?”福宝不干了,着急地掰着手指细数爹不懂事的事迹,譬如娘晚上特地为他留的汤他没喝,譬如说好陪他踏青放风筝却爽约,譬如……
一件件,记性倒挺好。
陆宴初眉头越拧越紧,这孩子……
怒意一扫而空,豆苗儿暗暗发笑。
她这话果然不假,一脉相承就是一脉相承,两人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怕是“病人”都要气得没了胃口。豆苗儿朝福宝招手,笑道,“蜜汁地瓜快凉了,赶紧过来尝尝。”
立即闭口不言,福宝“嘚嘚”跑过来,趴在桌面翘首以待。
打开食盒,豆苗儿递给福宝银筷与木碗,给他夹了两三块甜腻腻香喷喷的蜜汁地瓜。
满足地捧着碗,福宝埋头闻了闻,拿眼睛直直瞅着陆宴初。
豆苗儿心领神会,他是想等爹先动筷。
从食盒取出另一双银筷,她给陆宴初送过去。
一动不动,陆宴初视线落在从她手腕,沿着往上,与她清亮的目光在半空交织。
这样的画面有多熟悉,在过去的些许年中,他时常梦见。
诚然最初听到她与道徵大师的那番话后,他有一瞬的震怒愕然,但稍微想想,就知她话里肯定有与他置气的成分。
她对他,不该毫无情分。
区区几句话,无法抹灭他们的朝夕相对,更无法抹灭她对他付出的一切。那深深刺入她肩膀的一剑,他每每思及,仍心有余悸,偶尔会从噩梦中惊醒,望着睡在身旁的她,会庆幸经历过无数的弯弯绕绕后,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爹……”拖长了软软的音调,福宝撒娇地摇晃身子,示意他快点动筷。
蓦地回神,陆宴初接过银筷,主动夹起一块蜜汁地瓜。
香软酥糯,舌尖顷刻被满满的甜腻团团包裹住。陆宴初望着她,微微走神,她其实不知道,他不习惯食甜,但却从不讨厌也无法抗拒她为他做的任何食物。
一旁守着的福宝眼见爹终于尝了尝,像得到了某种提示,立即迫切地将头埋入碗里,“唔唔”吃得干劲十足。
豆苗儿哭笑不得。
拿出帕子给福宝擦嘴,余光注意到陆宴初似乎一直在看她。豆苗儿故意敛去笑容,朝他投去淡淡一瞥。
“怎么不吃了?”她皱眉望着整整一碟蜜汁地瓜,有点忐忑,“不合胃口?”
陆宴初摇头,又夹了一块,慢慢喂入唇中。
不过片刻,父子两便将蜜汁地瓜分食得一干二净。吃完了,福宝哼唧哼唧揉着肚子喊难受,惹得做爹娘的陆宴初与豆苗儿心疼好笑又气恼。因为两人方才无论怎么劝阻,他就是不肯听,瞧,贪吃的后果来了吧?
忍不住数落几句,豆苗儿抱起孩子,一边用手轻揉他肚子,一边带他去找剩下的消食丸,准备兑水喂他半颗。
陆宴初担心地提脚跟上,等母子二人入了内室,他定定站了片刻,听到福宝哼哼声渐退,便转角往另个方向行去。
道徵大师被安排住在离绿韶院不远的雅院内,对于他的到来,陆宴初并未多加试探追问。
那些年,她栖身在扬州潜麟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谢谢寺庙里善良的僧人帮忙照顾她。
可接连几天,她的反常,她的不安,以及她古怪的话语……
她与他置气,也万万不会随便说出那句话。
倘若真有隐情,道徵大师势必就是知情人。
头顶的太阳渐渐往下沉落,陆宴初踏着霞光站定在雅苑厢房檐下。
犹豫半晌,他抬手叩门。
“笃笃笃。”轻轻三下。
门应声而开,道徵和尚双手合十,面上平静,看到来者是他的一刹那并未流露出讶异或旁的神色。
两人互相见礼,道徵和尚退后一步,迎他入内。
陆宴初几不可察扫了厢房一圈,客气道:“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大师无须客气,与我夫人或是管家明说即可。”
“蒙首辅关照。”道徵和尚行礼,笑道,“出家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再者,夫人安排得十分周到。”
彼此客套一番,气氛渐渐沉默。
陆宴初拢袖轻咳,站在窗下朝外望去,几只鸟儿从空中忽地飞过,不留痕迹。
回眸望向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道徵大师,陆宴初不好开门见山,只得委婉道:“不知大师是如何与我夫人结缘?”
笑着朝他走近两步,道徵和尚随他将目光投去窗外:“老衲与首辅夫人能够相识,确实是缘分。多年前,老衲游历四方时途经泖河村,因误食当地的一种毒果晕倒在山林小路,是首辅夫人心善,救下了老衲。”
陆宴初眉头微皱,求证道:“可是红庲子?”
“没错,正是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