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我一到雪域你便知道了?”
“自小你只要眉头动一动,我会不知你欲去往何处?你以为自己到了昆仑墟,别人不知,我会感知不到?而这一个……其实即便我不出马,别人终能引了她过来。”
“如何过来?”
“哼,就凭这一山谷的秘密,何愁有好奇心的蠢货不来?”
唐糖又是一惊。
“我没有别的法子,不若抢了这个头功,取信于陛下,好令凡事都留有余地。”
纪陶怎能不恨:“你没有法子,索性将我的妻儿推到无路可退,二哥还真是怪拼的。”
“随你怎么说,我宁可你恨我一生,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葬身于此。”
“你不愿我送死,我妻儿的性命,便不是性命?”
“相比外人,在这个地方,我只在意两个人的性命。”
唐糖暗自明白,纪二指的是纪伯恩与纪陶,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未计算在列,像是全不在意的样子。
纪陶已然气得七窍生烟:“二哥这可还算是人话?”
“纪陶,爷爷从来最喜爱你。此番即便大哥获救,我亦归家,便是你尚且留了一窝的杂……只要你回不去,他老人家一定还不如从前一半欢喜。”
“寻常人不会冷血到这个地步,爷爷更不会。”
纪二咄咄逼人:“寻常人……那是因为从未被逼到过绝境。”
纪陶扫他一眼,悲声问:“真的么?”
纪二的目光亦顿了顿,说到无望与绝境,纪陶遭遇的一点都不比他少,甚至在很多时候,一直在被他算计、利用、瞒骗。然而纪陶永是那副乐天样子,仿佛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纪二的口气微酸:“哼,爷爷最喜爱你,想必正是我不若你积极热血之故。”
纪陶声音悲凉之极:“难为你尚知何为绝境。可惜爷爷做梦都不会想到,将我妻儿推至绝境的人,竟会是我至亲至爱的二哥。”
纪二却似被激怒,冷嘶道:“至亲?我屡屡严辞警告,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你可都入了耳?现在知道痛彻心扉了?但凡是个人,我便随你怎么上心,可你非恋上这么一个非我族类……”
纪二从不当自己是一家人,唐糖倒是毫不在意,可想起此人屡屡挑拨纪陶同自己,她心里未免不大舒服,这会儿可好,他干脆当面说她不是人……
不是人,她难道是个妖怪?娘诶,纪陶为了自己这么个妖怪,搞得兄弟离心……
纪陶怒道:“糖糖便是阎罗座前小鬼,我便也随着去了,不关你事!”
“哦?你昔日总称同这小鬼灵犀相通,你扮作我半年余,就差将她宠上了天,她可曾即刻感应到了你?”
纪陶冷嗤:“我与糖糖相知十余年,点滴微妙,历历在心,不足一一道与旁人。”
“老三,这世间情分,除却血缘,旁的皆是谎言罢了。”
糖糖实在无语,此人为劝服纪陶,居然无所不用其极,他弟弟又不是小孩子了。
纪陶却转了话锋:“想必你早已忘了木兰姐姐?”
纪二听见谢木兰的名字,登时一愣,竟是不见了方才的沉着,声音都变得不甚稳当:“忘不忘……本无甚分别,我这个一无所用之人,迟早是要遭她厌弃的。”
唐糖忽然有些可怜他。
她想起谢木兰郁郁而终时,满腔情意里,那令人费解的三分歉疚之色……难道这对夫妻,在相聚的最后日子里,因为纪二的病,生过什么隔阂不成?
纪陶问:“二哥,你可知二嫂死因?”
“你问这个作甚?”
“我是说,真实的死因。”
“……肺痨。”
纪陶摇摇头,尝试着平静表述:“除夕夜,我求齐王殿下延医为二嫂施针延命,盼着若你返京尚可见上一面。孰料那金针入肌……色变。”
纪二面色煞白:“你说什么?”
“是时二嫂已然只留一口游丝之气,太医言,寻常毒性非银器不可试,故而他推测,二嫂中的,乃是一种或能溶金的断肠慢药,寻常人服之,毒发日子理应更短,因为二嫂长期用药,体弱气虚,药性行走得亦慢,故不易察。”
唐糖只知谢木兰是中毒而亡,并不知这许多细节,亦顿住了,却见纪二整个都僵立在那里。
“若我不曾料错的话,该物当是陛下炼丹才用的销金散?”
纪二怎肯置信,一言未答。
“二哥,去年你远行未归之际,有个唤作曹四渠的人,给二嫂送过药。”
“是,我知道,是陛下让他去的。”
“噢?那你告诉我,曹四渠现在何处?”
“他一直都紧随陛下,如今自然也在此城之中……”
“中毒之人是大哥可对?陛下是不是曾经承诺你,他是为你才收服的曹一刀,待此番事成,便令曹为你安心医病,亦为大哥解那睡花之毒?”
“这些事情不用你管。”